柴续和储笙歌的战斗是炫酷的，尽管双方都没有受到致命伤，但是当柴续被迫转身将后背暴露，击落回旋而来的巨镰，而后被储笙歌毫不留情地重伤跪地，这场战斗便由炫酷变成了残酷。

厉律一直在旁观战，深受震撼。

这和过去看厉豆豆碾压低阶鬼怪不同，也和自己凭嘴遁和运气诓骗高手不同，这才是真正的战斗，是两个实力不俗的地狱刑者，在为了各自的生存而搏命。

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身体陷入轻微的战栗。

厉律感受到莫名的冲动，他忽然强烈的向往起这种搏命之战。

但他不清楚这种冲动来自何处，这并不符合厉律过去二十四年来养成的，平淡是福的人生观。

大概只能用人类骨子里可能存在的好战基因做解释了。

“喂，那边那个，你是想替柴续小子出头吗？”

储笙歌有着女人的细致和战士的敏锐，在厉律产生异常的心理活动时，不自禁表现出了战斗欲，这逃不过她的眼睛。

“不想。”

厉律从自身的冲动中回过神，脸上并没有露出被看穿的慌乱，只是十分淡漠的，用一种很无谓的口吻回答。

其实连他自己也疑惑，作为战斗能力几乎为零的自己，此刻居然还能拿出如此淡定的气势，甚至没有刻意去准备和伪装，就这么水到渠成，一派自然。

难道这是装大佬都装出习惯性反应了？哎，好像养成了什么不良习惯啊。

“呵，就知道你不敢。”储笙歌感到满意，将右手插入后颈，将金色长发撩起，抖开成一片舒适的金色扇形。

然而厉律露出个浅笑，再次否认：“我说不想，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不用。”

储笙歌怔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她才猛然反应过来，瞬间一个后空翻腾跃，从原地后撤了数十米。

几乎同一时间，她原先站立的地方草叶翻飞，砂石四溅，像是被人扔过来一颗炸弹，整个地皮几乎都被掀了起来。

高速袭杀而来的柴续全身猛缩于地，扬起的右臂高举铸剑，半抬头，目光如鬼。

不给储笙歌惊讶的时间，柴续猛缩的身体骤然绷直，再一次腾跃而起，然后以不正常的激烈速度凶猛砸落。

注意到这一异常的储笙歌心惊肉跳，来不及躲避，只能后撤一腿，重心下沉，双手横举长柄抵挡。

铿的一声闷响，声音低沉绵密，带着剧烈的颤音嗡鸣不止。

交击的一瞬，储笙歌双臂一颤，掌心各有鲜血迸发，而后力量不支，手臂开始下沉。

但柴续的刀锋就架在她的长柄上，她手臂一沉，刀锋便直逼她头顶。

“妈的！”

储笙歌咬牙低呵，拼力偏头的同时，双臂向右微倾，随着她双臂下沉的刀锋几乎贴着她脸颊掠过，一下压入她肩膀。

这个过程不足一秒，储笙歌肩膀受伤的同时，忍痛再次将身体向右倾斜，同时双臂横举的长柄做出向右外翻的动作。

咔哧一声，柴续的剑锋随着这倾斜被往右卸下，原本能劈开储笙歌头颅的一剑，终究只是削下她肩头一块肉，落空。

“好狠的小子。”

死里逃生的储笙歌低骂一声，狼狈喘着粗气，胸膛随着喘气剧烈起伏。

柴续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几乎与他等长的笔直铸剑被斜置于身体后方，问：“说，谁委托你找我？”

储笙歌冷笑：“我说了，你就不为难我了吗？”

柴续回答：“说了我会让你死的干脆点。”

储笙歌露出浅笑，像是无奈屈服般点头道：“那也行，我说，不过你先让我喘口气，你刚才那一下太狠了，真是顶不住。”

柴续：“五、四、三……”

储笙歌：“柴续你大爷！就给五秒的喘气时间！”

柴续：“二、一。”

储笙歌立刻扔了长柄，投降式的举起两手：“我说我说，那个大款叫安东斯，你认得的吧？”

柴续一皱眉：“谁？”

这下换储笙歌皱眉了，用一种很无奈的口吻说：“小老弟，你这就过分了啊，你把人家搞成高位截瘫，结果你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呢？”

作为一个重度脸盲，没记住脸的，记住名字也是徒劳，所以突然听到安东斯这名字，柴续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提起高位截瘫，柴续有点印象了。

“去年‘不规则晋升日’里，请求跟我组队的那个‘学徒’？”

储笙歌愕然：“看来被你搞瘫的人，不止一个啊。”

看储笙歌反应就知道自己没猜对，柴续脑子里又跳出几个选项，但是不想继续猜了，不耐烦地皱眉问：“说，到底是哪个？”

“不是地狱刑者，是个普通人，富二代，总想找到人间存在鬼怪实据的灵异狂热分子。”

这样一说柴续就有印象了，因为他搞瘫的普通人确实不多。

那个富二代说起来没干什么大坏事，就是柴续有次捉鬼被他撞上，之后就锲而不舍地拿着相机追在柴续身后，异常坚韧地要求柴续带他一起捉鬼。

回想起来他态度其实还挺好的，就是太缠人了，怎么也甩不开，柴续不耐烦了，就跟他说有个地方确实有鬼，让他自己去拍。

结果那里真的有鬼，是柴续安排的，直接弄伤了安东斯的脊椎，让他瘫痪。

当安东斯躺在血泊里不能动弹的时候，柴续还过去安慰了他，告诉他，既然他这么喜欢鬼，现在能被鬼重伤，也算达成心愿了。

当时的安东斯只是因为动不了而哭，却没有表达任何怨恨柴续的意思，似乎他真的接受了这个意外之灾，并认为是自己执着于鬼的错，完全没料想到是柴续一手主导。

但是现在看这情况，这笨蛋富二代终于反应过来了，理清当初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了，时隔两年才来寻仇。

只是没有想到他瘫痪之后，手反而能伸更长了。

明明健全的时候连真正的鬼都没见过，现在一动不能动了，居然反而把手伸进地狱刑者圈子里，甚至摸进了“不规则晋升日”的战场。

“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就放过我吧。”见柴续已经想起安东斯了，还举着双手的储笙歌面露微笑，试图和柴续达成和解。

“虽然是我主动攻击你，不过我也就是拿钱办事，至于打伤你嘛……你也打伤我了，咱们扯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看好不好？”

“不好。”

柴续阴着脸，对储笙歌竭力讨好的样子不为所动。

储笙歌苦着脸，用一种很娇嗔的口吻说：“别这样嘛，人家今天才刚约到喜欢的人，你就大方一点，放姐姐一马好不好？”

柴续冷笑一声，依旧无动于衷：“在我眼里你跟猩猩没什么区别，你觉得猩猩朝我撒娇会管用？”

储笙歌被噎住一口，表情凝固了一下。

然后她举起的双手缓缓放了下来，面上堆砌的讨好与娇嗔逐渐淡去，像被一层冰霜逐渐裹上，变得冷漠幽沉。

“小弟弟，姐姐今天教你一个道理，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实在饶不过，那就别给对方拖延时间的机会。”

柴续：“你？！！！”

嗡的一声，空气中忽然传来丝线绷直震颤的声响，柴续右侧方的地面有纤细之物破土而出，带起一阵细密沙尘。

储笙歌右手在空无处一伸一捞，似乎把什么抓在了手里，同时脚下奋力一踢，将刚刚扔下的镰刀长柄踢向柴续左侧。

噌的一声，长柄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贴地飞旋，竟绕着柴续划出一个半弧，最后与没入地面的月牙镰刀衔接，与地面呈三十度角。

柴续看不明白这一系列操作的目的，但知道储笙歌绝不仅仅是想把武器拼接复原。

强烈的危机预感笼罩下来，柴续立刻抬起铸剑，准备主动进攻储笙歌。

然而对面储笙歌面露微笑，于空无处抓住什么的右手食指轻轻一勾，于是她整个身体如同受到外力牵引，鬼魅一样消失，又转瞬出现在柴续身后不远处，插着她武器的地方。

“你这种心狠手辣心黑的小弟弟，还是变成我的奖金比较好。”

储笙歌一脚踩在长柄上，将原本斜指半空的长柄踩进了泥土中。

然后她仿佛抓着什么的右手忽然向后一扯，接着左手与之交替，又扯了一把。

对于长期操控“牧羊绳”的柴续来说，这个动作太眼熟了。

所以储笙歌手里有东西，而且是一种不易察觉的绳子。

柴续心惊，立刻想要腾跃，脱离可能存在于身周的绳子。但是已经晚了，他脚刚刚离地，肋部立刻一紧，于是整个腾跃的动作便如撞上什么，只腾起一瞬，立刻回弹落地。

储笙歌双手不停，拉扯的动作快如闪电，柴续背部贴地，毫无抵抗力地向后划去。

与此同时，一阵呼啸声激烈响起。

是储笙歌的镰刀，那把镰刀明明安在柄上，并且半边没入地面，但是它高速旋转起来，就如同车间的切割搬床。

柴续侧头看到这狰狞杀器，立刻试图将铸剑扎入地面，牢牢攥住剑柄，阻止身体继续向那疯狂转动的镰刀滑行。

铸剑剑锋几乎完全没入地面，在来自储笙歌的巨大拉力下，剑身被拖着切开地面数公分，柴续的身体才总算彻底停住。

“呵呵，我可不是跟你比力气。”

距离柴续头顶不到三米，储笙歌冷笑出声，似乎处于空闲的左手凌空一抛，像是把什么抛向了柴续。

柴续这时才看清了那样东西绳子，像鱼线一样近乎透明的绳子。

那绳子朝着柴续脖子套下，只要被套住，柴续就完了。

“休想！”

柴续怒吼一声，右手紧握着剑柄，左手奋力一挥，阻止绳子套向他的颈部。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了，他没碰到那根绳子。

绳子如同不存在的幻影，直接从他左手穿透而过，然后轻飘飘的，像柔软的蛛丝一样落在他脖子上。

“小弟弟，你的积分是我的了。”

储笙歌快意微笑，左手奋力一扯。

柴续咽喉顿时收紧，剧烈的压迫令他面部瞬间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