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 难以抉择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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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等死混日子之时,从北大荒来了一位救命人,兄弟三人的父亲陈镇北的弟弟亲自来这里,说是接他们和你们关家去北大荒。据说陈镇北随十万转业官兵率领他的部队,到北大荒集体转业,建了一个大型的国营农场,正在开荒种地。这哥儿三个一商量,拿着信去找县委书记刘春友,刘春友一看信,说:"去吧,我的老首长已经是年过半百之人了,在那茫茫荒原,开荒建场,也得有人照顾。你们父子也该团聚了!"刘春友县长又说:"你父亲是少将军衔,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在那里建这百湖农场,这农场一定小不了。"

"听说一个农场比咱古城县大一两倍,这样的现代化国营农场已经建起十几个呀!"陈广福说。

"好,太好了!这样的大农场建起来,咱国家还能缺粮?你们去吧!给你爸带好,经常来信。"刘春友书记激动地说。

就这样,陈氏三兄弟,举家北迁了...

听了这些,关尚文茫然若失,想那陈将军的弟弟亲自来接我们,我怎么连一点信都没听说呢?那陈将军的弟弟不是自己姥爷吗?难道是他老人家?想到过去,望着偌大的陈家大院,想起昔日的菜园,不禁随口吟道:人去院空往事留,锦绣家园暗忧愁;青山绿水留不住,离乡别井为何由?

关尚文茫然地向关屯走去,心绪烦乱,姐姐去了北大荒;妈妈去了北大荒;连几个舅舅也都去了北大荒!我苦读诗书受煎熬,是去还是留?故园虽穷生养我,恋人依依怎相离?苍天哪!你让我怎么办哪?

他到了自己的家,但见家门虚掩。推门而入大吃一惊。这是我的家吗?

只见几间正房已经打通,靠北边垒了一道由西向东的墙,两边是条桌、案板、刀勺铲;东边是一溜锅灶大水缸。屋中杂乱无章,像一个废弃的大厨房。关尚文穿过墙上的门,见从东到西是一个一米左右的深坑,墙下是黑漆漆的张开大口的灶坑门。这里是柴草满地,煤炭成堆,使人有一种进入煤窑的感觉。关尚文望着这一切,想哥哥、二姐、小侄儿去哪儿了呢?二婶、弟弟、妹妹又在何方?难道扔下我也去了北大荒?

关尚文犹疑地回到院中,将行李放在窗下,望着空旷的大院...

"尚文,你回来了?"

关尚文闻声一看,一位面容憔悴,头发略显散乱的妇女出现在眼前。他迟疑了,怎么佟家大娘变年轻了?这时,又听道:"你一个多月没回来,咱家可大变样了。"这时,尚文才看清,这哪是佟大娘,而是她的女儿,自己的二姐佟飞燕那!

"二姐,你怎么了?"关尚文不敢往下问,只觉得一阵心酸,"二姐,这是怎么..."

"咱搬到东院大妈家了,你哥上水库工地了,晚上才能回来。你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说着,拎起尚文的行李。

"二姐,咱这房子怎么回事?二婶搬到哪去了?"关尚文指着上屋问。

"哎!别提了,都是于广太那个王巴犊子不是东西,说什么办共产主义大食堂,没地方,动员别人不听他的,说我和你哥是党员,是干部,要带头。二叔蹲监牢,这样就逼着你哥搬家,撵走了二婶..."二姐边骂边诉说于广太占房子经过。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当时有文件,说要办好食堂。队长于广太第一个在关屯办起了共产主义大食堂,可是动员了几家搬家腾房子,人家都不搬。他受公社一个副社长的暗示,回来逼佟飞燕搬家。当时,关尚权正在闾山水库工地,家中只有佟飞燕,她说等尚权回来,可是于广太以她是党员,是干部为名,压得她无奈,只好搬家。

没等搬完,于广太让人把屋里的东西都扔在院子里,二婶家的柜也被砸坏。二姐气不过,说于广太欺负人,等关尚权回来再与他算账,并大骂于广太。于广太听了嘿嘿冷笑,继续拆墙改食堂。

上边提倡办食堂的本意,是因粮食紧张,供应不足,办起食堂可以减少浪费。可是,谁想到食堂开火后,社员们在这大跃进的年代,吃饭也来个大跃进。干部们有了食堂,成天到晚大吃二喝;全屯的男女老少只要一进食堂,就敞开肚皮吃;本来过了半辈子半饥半饱日子的人们,有这大食堂,谁不吃个痛快?上房的条桌上,东西厢房的餐厅里,连关尚文原来养兔子的兔子棚,都成了人们吃共产主义的场所。就这样,没吃上五天,把全屯一年的口粮吃光了,食堂开不了火,全屯人的共产主义也过完了,只好回家吃代食品。

佟飞燕一看这叫啥事儿啊?毁了自己的房子不算,连全年的口粮都吃没了,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便和于广太大吵大闹。

这下可惹下了大祸。食堂办不下去的原因都是佟飞燕破坏造成的。立刻给戴上了"破坏共产主义大食堂,反对大跃进"的坏分子的帽子,不但撤了妇女主任的职,还交给群众批判。虽然于广太连党员都不是,竟当众宣布开除佟飞燕党籍。

其实,佟飞燕是全屯妇女的主心骨,姐妹们都拥护她,谁听于广太瞎掰掰!可是,于广太因有人撑腰,狂妄已极,见妇女们不理他那一套,便亲自组织几个大男人,专门批斗她。这样一来,她可遭难了,丈夫又不在家,一岁的孩子只好交给二婶照看。白天被人看着干活,晚上又挨批斗,几天下来,已不成人形...

听了二姐的叙述,关尚文泪如雨下,哭着叫道:"这还有天理吗?这新中国的天下,难道让一个无法无天的东西专人民的政吗?"

"别哭!别喊!你二姐死不了,他也把我咋的不了。"佟飞燕劝着关尚文,"这房子还是咱的。公社知道了这件事儿,把于广太训了一顿,让他马上把房子收拾好,还给关尚权,赶快放我回家。这不,把我放回来了,今晚你哥哥也回来,正好一起收拾房子。"

一场办大食堂的闹剧结束了,可给人们带来的灾难、留下的创伤,是难以抹去的。

关尚文放假几天来,一直忙着跟哥哥搬家,很少有时间看乡亲和同学。但从哥哥,二姐口中知道,不少屯里的年轻人背井离乡。有的去了黑龙江,有的去了内蒙,还有不少人不知去向。咱家不是他们当干部,二叔还在牢里,也与姥爷一起去北大荒了。总之,咱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都走了。旧社会的大逃荒队伍,在这五十年代末,被换上了新名词...盲流。这盲流队伍仍在日益壮大。

是啊!顾名思义。这"盲流"一词,翻开《词源》难以找到。但它再准确不过了,即"盲目流动"

盲目流动,寻求生路,这是人类求生本能的原始再现。然而是什么促使解放不到十年的新中国,竟出现了可悲的盲流大军呢?关尚文想起了政治课上,政治老师的激昂讲课:"目前,严重的自然灾害已连续两年多,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无一处幸免,加上苏联翻脸不认人,撤走专家,撕毁合同,逼我们还债...这天灾人祸,已经使我们新生的共和国,陷入极度的困难之中..."可不是嘛!这天灾人祸,给我们国家带来的困难真是太大了。关尚文认真地思考着,从几天来回家吃的玉米骨头中提炼出来的淀粉,从豆秸中挤出的豆汁,深深的体会到吃粮之难了。

尽管关尚文由于吃淀粉而肚子胀得难受,大便干燥,浑身疼痛,但他默念着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想:在这困难时期,身为一名共青团员,一个党在培养的中学生,可要为党分忧,为国家分忧啊!坚持读书,可千万不要加入盲流队伍啊!

"尚文那!想啥呢?帮我来扒榆树皮,你二姐好给咱做饭吃。"关尚权见弟弟在院里发呆,便喊道。哥哥正在墙外扒那棵百年榆树的皮,他那细高而健壮的身躯,如今更加消瘦了。

"哥哥,再这样扒下去,这榆树不就死了吗?"尚文走到哥哥面前,见这可怜的老榆树,下面的树皮早被扒光了,哥哥正踩着摘梨的高凳向上扒。

"死就死吧!人都要饿死了,还管得了这榆树?"关尚权又说:"这年头是老二插进死人腚,管他有命没有命!谁还顾得了榆树的死活啊!"

听了哥哥的话,尚文想笑笑不出来,说:"哥哥你下来!我扒一会儿。"

"你在下边挑嫩的捡吧!"哥哥说着又往上上了一个凳,"怨不得下边都被人扒了,上边没人扒,这上边还真不好扒。"

扒了一会儿,哥哥下来了。哥俩像小时候一样,一边捡树皮一边唠个没完。

"哥哥你说这天灾咋这么厉害?全国就没一个好地方?"

"什么他妈了巴子天灾!这是一场王八吹牛比赛灾!"哥哥不假思索,一针见血地,"你想,全国大大小小的官来个王八犊子吹牛大比赛,老百姓还有好吗?"

"报纸上不是说七分天灾,三分人祸吗?这人祸是苏联向我们逼债呀!哥哥你是干部,可要站稳立场啊!"尚文诚恳地说。

"啊哈!三儿你出息了!哥没白供你上中学,竟学会教训哥哥了!"哥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弟弟,嘲弄地说。

这一下尚文受不了了。哥俩儿从小在一起,哥哥处处护着弟弟,向来没说过弟弟。可今天这话,剜弟弟的心哪!尚文的脸刷地白了,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哥!我是怕...怕你像我二姐一样挨整啊!"尚文抽泣着说。

"别哭...是哥哥错了!"说着用粗糙而干瘦的大手,为弟弟擦泪。自己的泪却流了下来,"都怪我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你知道,我是说惯了嘴的人,心里憋气能不说吗?"

关尚文深深地点点头,抽泣着说:"可是说话不注意行吗?我们学校有多少老师,因为说话被打成右派?在这天灾人祸面前,像我们这样的人,能不和党一条心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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