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若嫣了头，现在她对于战红鹰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甚至对于他当初的“无礼”也不再怪罪了。

战红鹰和她都是才二十多岁，本是好憧憬、爱浪漫的年龄，而战争却加速了战红鹰的成熟，让他年纪轻轻就变得如此沉着冷静，甚至于有些冷酷。

真正的男人只能在战争的血火中淬炼。

金若嫣对战红鹰又产生了几分敬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心情随着与战红鹰的交流不断跌荡起伏。对于金若嫣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她金大记者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可这个战红鹰就是和别人不一样，金若嫣隐约意识到，无论自己将来与战红鹰是否还能有更深入的交往，他都已深深印在自己心底，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心潮起伏之际，金若嫣忍不住侧身看了战红鹰一眼，战红鹰不知是有意无意也瞥了他一眼，四目交错之际，金若嫣又看到了战红鹰眼中那抹少见的温柔，而战红鹰也注意到，在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记者眼眸当中，也有一团火，贼亮贼亮的。那是精神能量的显现，那是青春活力的汇聚。金若嫣火辣的目光凝成一把温柔的锤，敲击得战红鹰心中也砰然一动。

在这美妙而心有灵犀的一瞬间，双方如同触电一样收回了各自的目光。在他们的心中，都有相同的感受，那就是自己正渐渐地被对方所接受、所欣赏。

“我在后方看到的报道很少提到敌机轰炸我军机场的事情，没想到来的时候，就遭遇了敌机的轰炸和扫射，差就见不到你了。”

金若嫣的语气非常柔和，一改她平时提问时如同机枪扫射的语速。

“战争一旦打起来就是没有边界的，敌人的野心会随着战事的推进而越来越炽烈。只要你没有制空权，他就会侵犯你的领空，只要你不消灭他，他就会继续来进犯。所以，终止敌人侵略的唯一办法就是以战止战！让他永远不敢越雷池一步！”

战红鹰的双眸中的温柔如云烟飘散，摄人心魄的火焰重又燃烧。

金若嫣有些意外，她虽然事先知道战红鹰是个战斗英雄，但仍然没有想到他会出这样富于哲理的话来。

因为工作的需要，金若嫣采访过很多高级军官，这些军官大多是像张猛那样的大老粗，还有一些人就是满嘴文绉绉的政工干部，像战红鹰这种文武双全、智勇兼备的飞行员，还是头一回遇到。

“**当初出兵抗美援朝的决策是多么的英明啊。否则等到敌人长驱直入，一切就晚了。**早早就认识到了，抗美援朝决胜的力量在于空中，因此，早早就做了空军参战的准备，我们空军首战获胜的日期是1951年1月21日，但实际上在1950年12月份就进入浪头机场参战了，我永远也忘记不了出征前的那一天，朱德总司令和空军司令刘亚楼亲自来给我们送行！”战红鹰滔滔不绝。

金若嫣忽然发觉，原来他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其实他的口才也相当好。她甚至被他的讲述，被他充满激情和磁性的声音所吸引。

她像一个听爸爸讲述精彩故事的女孩儿一样问道：“朱德总司令也去了？！”

“是啊！”战红鹰了头，思绪回到了他毕生难忘的那一天。

那天大雪弥漫，天地苍茫，寒风呜咽着吹过机场，一片“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的肃杀。

在雄浑飘洒的雪幕之下，一架架米格－15战机如战鹰蛰伏，静静地等待着首长的检阅。

一架伊尔－14飞机降落在机场上，朱德总司令和空军司令刘亚楼亲自到机场为即将出征的空四师一大队送行，朱德总司令提出要先看看战红鹰他们大队的飞行表演。

参演的米格战机一进入跑道，朱德总司令就被他的威武雄姿所吸引，老帅霍地站起身形，双眼目光炯炯，这双见证过八一南昌起义第一枪、看着中国人民解放军从无到有、从到大、从弱到强的眼眸，对于襁褓中的志愿军空军充满了深情和期待。

“呼！”

米格－15战机一起飞的瞬间，从尾翼下排出的强劲气浪卷起千堆雪，竟然将主席台的桌椅都给吹倒了，朱德和刘亚楼也被气流给掀倒在地。造成这个“插曲”的起因是地勤人员没有受阅经验，将主席台设在了停机坪上，距离跑道过近。

在场的地勤人员都吓得不轻，要是朱德总司令有什么闪失，那还了得！没想到朱总司令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风趣地：“好个喷气式！确实是厉害啊！”

战红鹰率领一大队做完飞行表演返回机场。全体即将参战的飞行员在四师礼堂中举行誓师大会。

朱德总司令先给大家讲了话：“战术就是勇敢加技术，男人就是承担加拼搏！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都是从陆军出来的，因为表现优异，所以被选送到航校，成为了飞行员，你们是新生的空军，但骨子里流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血！传承的是排除一切艰难险阻，不断夺取胜利的军魂！保家卫国的伟大战争，需要人民为之骄傲的英雄空军！你们虽然从未打过空战，但我刚才看了你们的飞行演练，我认为你们能行！过去的地老虎，如今成了飞将军，我期待你们在战斗中打出军威！”

朱总司令讲话气贯长虹，全场掌声排山倒海。

刘亚楼司令也做了战前动员讲话：“美国佬以为我国没空军，所以，不但在朝鲜上空肆无忌惮、还屡次犯我边境、炸我桥梁、伤我边民。现在我们的空军组建起来了，对于空中侵略行为，绝对不能容忍！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打到他们再不敢挑衅为止。没有空战经验并不可怕，我们可以在实战中摸索。我们跟美国飞行员打仗，就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他关公能耍，我们也能耍！还要耍得比他强、比他狠、比他厉害！我们就是要将骄横的美国远东空军斩于马下！不战则已，战则必杀！你们行不行？”

刘亚楼目光凛冽如刀，逼视战红鹰。

战红鹰全身的血在烧！

他激动地走到讲台前，对着坐在第一排的一大队飞行员喊道：“有信心没有？”

“有！”回应斩钉截铁。

“有决心没有？”

“有！”

锐气直冲霄汉！

全体飞行员都站起身来，不约而同的一起喊道：“必杀！必杀！必杀！”

这正是：“热血男儿凌云志，舍生忘死卫家国！”

世界空战史上，从未有这样一支无畏的空军，在毫无空战经验的条件下，敢于迎战世界最强的对手。

共和国的记忆当中，却永远镌刻上这些天之骄子的群像，无论从气概风骨，还是从自强励志，都是后人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