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小乞丐
人这一生中总有一些事要用刀刻在脊骨上,还要用烧得火红的烙铁铭在心间。痛是一定的,还是痛得让人寻死觅活!但又因为有这些事,我们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才感觉到生命是多么真实啊···】
秋天是很难看见朝霞的,但木夜却幸运地看到了。
前一分钟,天空还有星星,苍茫的大地依旧存于在一片yin郁沉沉之中。
而后一分钟,在这yin郁沉沉的世界之中,东方突然出现了一道赤红的光芒,如一把带血的利刃刺破了yin郁的束缚。
对!那就利刃是朝霞···
开始时,它还十分淡薄,但随即却越来越亮了,到最后竟如血液般殷红,开始侵染层层的黑云。如此,黑云很快就变为红云,不久就横跨了整个天空,变成了一片无比灿烂的血sè辉煌!
走在一片无比灿烂的辉煌之下,木夜的心都不觉开阔了许多,嘴角不自觉地挂着似傻似癫的笑容。
一个人走着总会想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现在的木夜,他在想人这一生究竟要走多少路?
这个问题几乎没法回答,也许只能用时间去丈量了。
从婴儿时期的双手双脚并用到人生站立的第一步,然后一直就走着了。十五年!木夜站立走过了十五年。因为小时候母亲告诉他,他一岁的时候就可以走路了。
走路就会有迷路,谁也无法避免。
曾经的木夜常常迷路,特别是他十岁那次离家出走后。父母的冷漠让他常常离家不归,在暮城的各个角落如流浪的野狗。
野狗?对!就是野狗。木夜很多次迷路都是在外面流浪了几天,过着野狗一般的生活···
那时的他睡过大桥下,也钻过垃圾桶,还与野狗抢过食物。还有些可耻的事,比如,当-贼!
曾经的木夜是受过伟大思想教育熏陶的,宁死都不会做贼!可是···可是,因为一个缺了一颗门牙的小乞丐,他做了令他羞愧yu死的事--翻墙进入一家饭馆里偷了一根鸡腿。
那是木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偷东西,虽然让他幼小的心灵饱受谴责,但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因为他救了小乞丐,让一个纯洁的小女孩活了过来。这或许就是他一生当中最为自豪的事了,即使是做了贼!违背了那些伟大思想的教导!哈哈···
说起小乞丐,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次是他众多次离家出走之中迷路迷得最长的一次,将近十天都在外面流浪。
迷路的第一天,十一岁的木夜满不在乎地啃自己书包里僵硬的大饼四处游荡。即使是夜了,他也不怎么在乎地蹲在桥底,一闭眼,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了。
第二天照样如此,吃饼,蹲在大桥下。但到第三天,书包里的大饼吃完了,没有吃的。
饿啊!饥饿的感觉是大多数现代人难以想象的。那种心慌的饥饿感刺痛着木夜的神经,让他急于将能够吃的东西塞入自己的嘴里。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他没有吃的,更没有钱。
在真正离开家后,木夜才知道没有家时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即使家里很冷漠,但总比没有好啊。至少他还有饭吃,还有地方睡着。
强烈的饥饿感让木夜第一次捡起了垃圾桶里的一个小面包,上面还飞着苍蝇“嗡嗡···”。他用手打飞苍蝇,然后将之放在嘴边,准备吃了这明显闻得出酸臭的小面包。
当第一口咬下去的时候,木夜被在垃圾桶里沾染的恶臭给熏得吐了。但因为肚子里没有东西,他吐出来的只是青白的酸水。实在饿得没法了,他横着心咬下了第二口,死死咬住牙,喉咙“咕咚”一声咽下去了。
往往第一次才是最难的,因此,木夜咽得下了第一口就可以咽下第二口。终于,他完全吃下了恶臭的小面包。
这就如同一个伟大的壮举!木夜还很自豪,因为他做到了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没过多长时间,他就能很自然地在垃圾桶内找吃的了,完全不在乎行人鄙视或怜悯的目光。
暮城并不像新闻报纸上的那么健康,而是有些病态的。环保城市,却到处可见垃圾。文明城市,却处处展现不文明的景象。
木夜迷路后曾经放下自尊求助过一个西装革履,还提着黑sè公文包的叔叔,而那个叔叔却厌恶地避开了他,走后还恶心状地吐了一口口水。
暮城不是文明城市吗?那个叔叔一看就是一个上层人士,代表着文明礼仪于一身,可为何会如此?原来打扮得光鲜艳丽只不过是掩饰内在的肮脏罢了,哈哈······
那次之后,自尊心受创的木夜不再求助于任何人,宁愿继续流浪也不愿意看那些丑恶的嘴脸。
在这个极端浪费的世界,垃圾桶里的食物很多。可是,食物虽然很多,但没有多少是可以吃的。比如那些完全腐烂,长满霉斑,还有被其它垃圾污染太严重的就没法吃了。
在第四天,木夜一大早就饿醒了。他早早地去找吃的,但很久都找不到可以吃的食物了。饿啊,那一天什么也没有吃到。但就在这第五天早上,他碰到了一个缺了一颗门牙的小乞丐,拥有了一生之中最为深刻的记忆!
记得那天还是很早的,算是晨光熹微。木夜四处转悠着,突然跑到一个yin暗的角落里,因为那里有一个垃圾桶。当他去垃圾桶前打开垃圾盖时,一个小女孩突然从垃圾桶里钻了出来。
小女孩的头发枯黄,脸sè也是枯黄的,衣服是应该是中学生丢掉的校服,与她瘦小的身躯很不搭调。最让木夜注意的还是她的眼睛,有些呆然,但很纯净。
呆然的小女孩看见木夜突然笑了,露出了牙齿。木夜很容易看见,她缺了一颗门牙。
那时的木夜很少见过别人对他笑了,虽然小女孩很丑,笑起来的模样也不好看,但在他的眼中却如同冬ri的太阳般温暖。
“吃、吃···”
突然小女孩开口了,有些口吃,说话很不流畅,而木夜没有在意这些。他在意的事是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出的手,灰黄的小手抓着一个黑了一半的馒头。
小女孩将馒头递在木夜的面前,让他吃。这个动作如此纯真,如此自然,绝不包含任何目的!
而木夜没有接着,只是看着小女孩一动也不动。这样,小女孩不知所措了,放下手,低着头,就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我吃···”
木夜夺过小女孩手中的馒头,将黑的那一部分狠狠咬进口中,再怎么恶臭,他都吞了进去!
当咽下去后,木夜将剩下来的那一半白的,递给小女孩。
他同样对小女孩说:“吃。”
“吃”这个字很简单,也很俗气,但在木夜和小女孩之间它却是最能够沟通的语言。
小女孩又笑了,露出了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心满意足地将剩的一半馒头吃了进去。
从那天开始,小女孩就和他待在一起了,成了他的一条小尾巴,随他四处转悠。
小女孩的jing神有些问题,说话都不太流利。木夜在她的只言片语之中知道,她似乎在暮城的街头流浪很长的时间了,到现在连名字都没有。
那时,木夜看小女孩一身的装扮就干脆叫小女孩为小乞丐。
之后的几天,小乞丐都跟着木夜四处找食物,夜了就在桥下或垃圾桶里睡觉。
虽然很辛苦,但木夜却觉得那几天是他最为自在的ri子。他将小乞丐当成了妹妹,用自己的力量去照顾她,这感觉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小乞丐的身体很弱,但生命力很强。木夜一直看见她走路跌跌撞撞的,但就是没有倒下过。
直到第七天,小乞丐突然晕倒了。木夜紧紧抱着小乞丐不知道怎么办,但接着他听到小乞丐的呓语,“吃、吃、吃······”。
木夜意识到小乞丐是饿晕的,所以他必须去给小乞丐找食物。但垃圾桶里再也找不到能够吃的了···
怎么办呢?木夜无法眼睁睁看着小乞丐饿死的,不仅因为他们之间有了兄妹之情,还因为这一切可能是他造成的!
如果没有他,小乞丐怎么会缺少食物呢?
垃圾桶里的食物本足以让小乞丐生存下去了。可就是因为他!--他霸占了小乞丐大部分的食物。这一切都让他必须去做些什么····
暮城的贫富差距是很大的。富者的人数只占暮城总人数的十之一二,但占有暮城的资源却是仈jiu成,而贫者只占极少的一两层罢了。
很不公平!就如同木夜当时所见所想的那样。他和小乞丐在街头,看来来往往的人群进出与饭馆酒店之间,大多油光满面,肥油满肠。而他们只能看着,流口水。
当时,小乞丐看着一个小胖子拿着一根流着肥油的鸡腿啃着,嘴里不住说着:“吃、吃、吃······”。
木夜知道小乞丐想吃鸡腿,但他没办法给小乞丐弄到。他只能在心中也暗暗发誓,以后回家一定给她带鸡腿。
现在小乞丐饿晕了,木夜无论如何都要给小乞丐找到一根鸡腿的。因此,这才有了他翻墙进入一家饭馆里偷了一根鸡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