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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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可卿鼓起勇气,走得更加近了,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有汗水在男子的额头凝结,然后一滴滴地流淌下来。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他的体内也一定在承担着某些无法言语的痛楚才是。

她很想走上去,为他擦去额头的汗水,如果自己的背后没有那蛇一般的眼睛的话。

但是饶是她已经用尽了全力隐藏自己,身体却还是在目光接触到一处的同时忍不住地一颤。目光狠狠地锁定在一个方位再也不能移动。如果此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可以看到她所看的是宁辰风的肩胛骨的位置。

虽然他表面上全身都看不到任何伤痕,但是所遭受的折磨仍然是让他身上的衣服全部被汗水湿透,此时白色的衣袍已经变得微微透明,而在那透明的衣衫之下,在宁辰风的肩胛骨地方,一个不易分辨的花纹正模模糊糊地显现出来。

虽然不易分辨,但是因为太过熟悉,方可卿还是一眼就认出在他的肩胛骨之上赫然绣着一朵彼岸花。只有花,没有叶,花瓣的形状犹如向天祈祷的手掌一般,是独特但是当初梅山之上遍地都是的花。

内心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嘈杂喧嚣,方可卿知道自己现在的任何反应都会落入到慕容醉的眼里,但是她的勉力维持也已经不能持续太久,内心里忍不住地叫苦不迭。

宁辰风,宁辰风,这个名字犹如跑马灯一般地在心中呼啸而过,来回反复,宁辰风你怎么能这样待我?

方可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男子原来就是自己心底那个模糊的影子,她还记得当初那朵彼岸花的来历,她们在九月的梅山相遇,漫山遍野的彼岸花,映得人的脸都红了许多。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却幼稚地定下了天长地久的许诺。

而这个许诺,随着时间的迁移,虽然淡化,却始终生长在心底。

注意到方可卿的目光,宁辰风这才发现在汗水之下,原本嘱咐湄儿帮自己遮住的刺青如今已经暴露了出来。看到女子眼中的波动,他明白对方已然认出了他。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那双眼眸之中的爱意明显不是虚假。悲的是自己能够发现,那慕容醉自然不会错过。

不过既然已经暴露,那么便没有遮掩的必要。

“你看,我说我会找到你。”宁辰风甚至笑着,温柔地说。

方可卿便觉得记忆也随着这彼岸花的出现一起向后流淌,不断地倒退,回到他们最初认识的那个点,那时候母亲还不是方府的二夫人,而是名满天下的云娘。她们居住在梅山之下,每到九月的时候,山上便看满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火红的话犹如大火一般一直烧到天边去,让人的眼睛都变得炙热。

那时候她遇见他。她才七岁,而他也不过长她两岁。

在梅山之上,他们度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却仍要分别。方可卿便记得那时候那么小,她第一次看到宁辰风,脑海里便全部都是韦庄的那首词: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而那男孩,在即将离去的时候,笑着对自己说:“等我长大,我便娶你做娘子好不好?”

小小的可卿认真地思考着,然后点头说:“好。但是长大了,你还怎么认得我呢?”

“呐,在这里刺上一朵彼岸花,就是我们日后相认的信物,如何?”小男孩似乎想到了好主意一般,轻轻拉下自己的衣服,露出锁骨说。

“可是会痛。”她犹豫。

男孩却笑得如阳光一般灿烂:“不会的,因为是你啊,我看到你就觉得开心。”

那时候的可卿,还没有“方”这个姓氏,她的眼眸里从来都没有过清冷和凉薄,高兴地时候便笑,笑靥如花,伤心了便哭,梨花带雨。少年的宁辰风一眼看上,便再也不能忘。

待那朵没有红色的彼岸花成型之后,小小的可卿却似乎想到什么一样地问道:“那我呢?等以后,我凭什么信物来找你?我也需要绣上一朵花吗?”

“不需要。”小男孩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可卿你的这双眼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我会找到你,不管你在哪。”

而今,穿越了近十年的时光,他长成了这样一个令自己心动的男子,然后对自己说:“你看,我就说我会找到你。”

方可卿还记得小的时候自己第一次问娘亲那种火红的花叫什么的时候,母亲告诉自己关于那个花的故事。彼岸花是一种很奇妙的花,这种花,花开

记忆纷沓而来,她本是聪慧的女子,且并不自卑,虽然在这场爱情之中一直固守着自己的自尊不愿意流露出来半分,但不过是因为太多的阴差阳错。此刻心下一想,便明白其中种种因缘。泪水在那双欣喜的丹凤眼中满溢而出,即使在另一个人的注视之下,她的泪水毫不掩饰,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

她终于明白当初为何他只见一面,便笃定心意迎娶自己;为什么对自己千万般好,却从不曾言爱;为什么月湄说他每年都会去寻找那女孩,这两年她却记得他在自己身边。

“宁辰风,你怎么能如此待我?”她终于还是说出口来。他怎么能这么晚才告诉她?怎么能让她错过那么多个陪伴他的夜晚?怎么可以让她差点连续两次错过他?

“对不起,可卿。”宁辰风知道这女子所指,也只能抱歉。

“你早知道你会遭此大难,所以不认我?你以为这样我便不会伤心?”她此刻已没有平日的淡定,就好像重新变成了梅山之上张牙舞爪的小女孩,心有不甘便要质问出来。高兴便笑,难过便哭。

“是。”这样的性子他小时候就见过,自然知道这时候不能有半分敷衍。这女子终究不管是换了多少的妆容,洗尽铅华,还是那个她,“所以我当初对你说,我欠湄儿的。因为我不爱她,她也不爱我。但是她和我合作,我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我知道那里很可能是众矢之的,我不能让你站在那里。所以只能是湄儿……”

慕容醉原本不是很清楚突然之间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但是这种被遮掩的情绪的暴露却让他感觉到满意。原本过程如何自己根本不想追究,属于别人的风花雪月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但是宁辰风的这段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听觉被放大到最大。

“我知道。月湄和我说过,她不过是与你合作。她爱的另有其人。”方可卿笑,“现在你不想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我也站在这里了。”

“是啊。”宁辰风凝视着她,感觉这个女子在微微发光,就好像当初在梅山的时候一样,她觉得她始终在热热烈烈快快乐乐地成长,而他只是在旁边看着,便觉得欢喜。而现在,这女子的成长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她甚至站在比自己更高的地方,但是宁辰风依旧觉得欢喜。

他就是喜欢看着她这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恣意生长。

于是他再次绽放了一个和小时候一样的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可卿,我说过死不相问。我知道你爱我,所以你放弃我也可以。”

这下子轮到方可卿震惊了。在一切的真相都徐徐拉开之后,这个时候宁辰风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方可卿于是明白,他懂。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放弃他,他知道方可卿此次来,并不是为了救他。

她要救的人,太多。

还有什么比这更为重要?他懂自己,他不但爱自己,怜惜自己,维护自己,而且懂自己。

宁辰风当然知道,在知道方可卿就是那个暗中相助的神秘人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个女子从来没有变过,小的时候她就可以在自己的面前肆无忌惮地指点江山。而今,她把握着自己手上的每一点力量,努力将这个天朝建设的更好。

她所做的那些,对宁家商行所做的那些,一定不会全然是因为她爱自己。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女子小小的身体里装着整个天下,她的身体不被限制,不受性别,政策,甚至是所爱的人的生命的限制。

宁辰风回想起两年多前的重逢,她弹奏一首曲子,惊才艳艳,却视所有人为空气。那时候她已经收敛了全部的情绪,只留给时间一副薄凉的样子。

但是那双眼睛没有变,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高高吊起,他小的时候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一个欢喜热闹的灵魂。现在,那双眼仍旧是睥睨众生,他便觉得,这女子,骨子里不会变。

所以他愿意等,他将她好好地安放在自己的身边,看着她一点点融化。虽然为了护她周全,无法说爱,但也觉得值得。

但终究还是不够。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什么叫不够。因为那个欢喜的灵魂,没有出现。而当他知道方可卿便是那个幕后之人时,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满足。因为从很久以前,他就相信,这个女子的眼睛肿承装这一个灵魂,那个灵魂,欢喜而且有力。

他想保护她,更多的,是想支持她,放任她成长,高飞。

方可卿觉得此刻她才真的是动容了,绽放一个最美的微笑,她踮起脚,在宁辰风的唇上印上一个吻。犹如久旱的大地终于得到了一丝甘霖,宁辰风疯狂地啜饮着其中的甜蜜。

然后她转身对慕容醉说:“现在我可以走了。”

方可卿的内心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遗憾,她见到他,不止是此时的他,还有遥远的时光伸出的他,那朵彼岸花安静地开放,在一旁默默地注视了这么久。而她,只不过需要这最后的动容。

有了这花开的瞬间,她便可以不惧怕一切地继续前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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