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爷爷是伙夫

失踪的爷爷，成了赵庄新年的一大话题。

“鉴于，赵老肥曾经长期在我方军事据点内部逗留的情况。本少佐认定，赵老肥已经投靠了红匪。并且实施了间谍行动。为此，本少佐决定，下县所有皇协军全力抓捕赵老肥。”得知了爷爷在年关失踪的讯息后，县城的鬼子头，立刻做出了无比正确的反应。

“全体下县的乡亲们，如果你们有谁见到赵老肥的，就赶紧交代了吧。”

鬼子的广播车一遍又一遍的行驶在下县的各个村庄。

喇叭里面放的是赵保长的儿子，赵一千三百壮的声音。

一千三这个家伙，拿着大喇叭喊得喉咙都哑了。活该！

就在这时，青纱帐中。

十三岁的爷爷跟十六岁的奶奶猫在被窝里不想出来。

爷爷说，不光是他没出来。游击队的人都猫在被窝里呢。天太冷，身上的衣服太薄。

指导员老王说，老肥，你是新来的，也不好安排任务，你就帮我分担分担任务，当伙夫吧。

爷爷说，我真傻，真的。

还以为是领导信任他。其实老王就是天冷，不想起来做饭而已。不得已，爷爷接下了——在游击队做饭——这个艰巨的任务。

数九寒天，鹅毛大雪。爷爷裹了裹身上半旧的棉袍子，缩着脖子就出了门。

用风伯的话说，在游击队虽然吃的差，但那也是正义的饭，光荣的饭，人民的饭。在小鬼子那里吃得再好，也是反动饭，汉奸的饭，走狗的饭。爷爷说，当时他也听不懂，但是人民的饭他懂了。

吃百家饭嘛！

风伯当时对着爷爷的屁股就是一脚。

“有你小子这么说话的么！滚去做饭去。”

不过爷爷的形容倒是挺贴切的。整个游击队十几个人，只有一把汉阳造，七发子弹，三把刀。

爷爷说，风伯就是个急芯子炮仗——遇见火星子就炸的那种——不能跟他着急。不过我倒觉得，跟一米八六的风伯站一起，不光是一米六八的爷爷，换成谁都不会着急的。

爷爷说，他也不想做饭。不过，实在是耐不住肚子咕咕直叫。

爷爷说，其实，守着这么大的一片沼泽地，哪里会饿到。只是大家都冷得不想动弹而已。

烧红一口铁锅，放到冰封的湖面上去。湖底的鱼儿就自己蹦到锅里去了。可惜这么好的法子，现在不能用了。一来现在河里没有那么多鱼了，二来就算是有，敢吃么？

现在的清河还是清河么？早就变成黑河啦！

爷爷说，不说那些丧气话，接着说当时的鱼汤。

爷爷做鱼是一绝。

到现在过年，爷爷还是要亲自下厨的。别人做不出爷爷那股滋味。

等爷爷把热腾腾的鱼汤端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大伙直接吐了。

“老肥呀，你也要考虑下大伙儿的感受。我们已经吃了三百多天鱼了。煮着吃，煎着吃，烤着吃，连小鬼子的生吃法子都用过了。您老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爱吃不吃，不吃饿肚子。

爷爷很潇洒地自己盛了一碗，蹲墙角晒太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