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反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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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养生习语。指人的各种情感和本能欲望。

这是百度百科上给这两个字的解释。我对此很不赞同。

首先,这样的解释似乎只是把“生理需求”说的委婉一些,冠冕堂皇一些,是典型的“专家行为”;

其次,这两个字怎么就能成了“养生习语”呢?难不成“专家”们和自己媳妇上床的时候,不说情话,而是说:

“走,咱们夫妻二人养生去!”

多么特喵的一本正经!

可我倒觉得,“情欲”是人的本性。如果把本性认为是龌龊,并强行披上一层道貌岸然的外衣,反倒让人觉得欲盖弥彰,更显龌龊。在我看来,对这两个字最好的解释,就是把“情”和“欲”分开来看,它的定义可能就一目了然了。

之所以会想起这个词,是因为我接过一单让我印象很深刻的生意。生意的内容,就和“情欲”有关,或许也刚好可以比较好的解释这个词吧!

2009年秋,黑龙江省S市一家茶楼里,一个姓巩的秃顶中年人找到我,要我做掉一个人,价格是十五万。

09年,通货膨胀还不是很厉害,所以这个价格是均价。从这个均价上反应出来的信息就是,亮子并不难搞。我自然并没有太在意。真正让我比较在意的是,这个姓巩的双腿都打着厚厚的石膏,是坐着轮椅,被人推着来和我见面的。而我也在准备起身拿钱离开的时候,多嘴问了他一句说:

“腿,怎么弄的?”

我话音一落,他愣了一下,然后经在眼里流出了几滴浑浊的泪水。我见不得女人哭,也见不得男人哭。女人哭会让我心疼,男人哭则会让我心烦。我看他这样,索性也就挥挥手,向他示意,别在意,当我没说。可这个男人却张嘴对我说了一句:

“能呆几分钟么?我的实在不知道该和谁说!”

想着话题是我勾起来的,我纵然心里烦,却也真的不好意思直接走掉,于是便又坐回他对面,准备听听他的故事。而这位老哥,却并没有马上开口,喝了好几口茶之后才长叹一声说:

“生的憋屈,死的窝囊。”

在这样一句很有深意的开场白之后,巩老哥开始讲述他的故事。原来,他的双腿,是跳楼摔断的。他跳楼的原因是,他老婆红杏出墙,出墙的对象,是他一个相交多年的好朋友。

巩老哥是个苦孩子,出生的时候,老娘难产大出血,挂了,八岁的时候在工地上打工的老爹坠楼挂了。剩下他一个,吃百家饭,打着零工,还真的就长大了。不仅如此,他还凭着自己的韧劲儿,一步一步的从一个打工仔混成了一家公司部门经理。而幸福也在他四十岁的时候降临到他身上。他娶了一个二十三岁的漂亮女孩儿做了妻子,并于两年后,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那一刻,老巩有种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

可否极泰来的事儿,基本上都是童话,像他这样倒霉了半辈子的人,根本不可能太顺利。就在今年年初,他闲着没事儿,去医院做了一次体检,结果是,他体内的精子存活率很低,基本不可能有孩子。他当时一下子就蒙圈了,那他的儿子,又是从哪来的?

蒙圈的老巩,想了又想,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结婚近五年,他一直很相信她的妻子,所以在他眼里她是他的模范妻子。可当这种怀疑在心里生根发芽的时候,很快就能发现一些原本被他美化过的一些不正常情景。也就是说,他发现他老婆出轨了,而且不是一年两年。出轨的对象,是他相较多年的一个好友,名字叫李胜,是家咖啡店的老板。

一个是妻子,一个是自己的好友,俩人同时出卖自己媾和,想想也真是醉了。怒不可遏的老巩决定把这对奸夫*捉奸在床。于是,他谎称自己出差一周,给自己的妻子制造了偷人的机会,并在确定李胜走进他家之后,便翻身回去了。结果,当他轻手轻脚的走回家,走到卧室门前的时候,他听到卧室里,他的好朋友李胜问他老婆说:

“我和老巩谁厉害?”

他媳妇则娇滴滴的回答说:

“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你不知道么?”

当时,老巩基本上是崩溃的,于是,在买了一份高额保险之后,他选择了跳楼。他找了一个未完工的建筑工地,爬到七楼,想也没想就纵身跃下。结果是,他摔断了双腿,摔断了颈椎,却没死。

这倒算是大难不死,后福来不来还未可知,但老巩整个人算是清醒了。他清醒的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他妻子还是爱他的,因为她和李胜在一起,只是为了那点事儿,为了那点生理欲望,而这偏偏是他所不能给的。

第二,他还是爱他妻子的,因为他自杀前买的保险的受益人,写的是他的媳妇。

老巩,大概不缺钱,他缺的,是这份爱!他为了让爱人身心合一的属于他,他找到了我。在他看来,大概干掉情敌,老婆没了出轨对象,也就会把一切都留在他身边了。而我,在听了他的故事之后,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老夫少妻,多数都会有他这样的情况出现,真正的灵肉合一,在这样的婚姻里真的很难找。而出轨与否,本质并不在于欲望,而在于责任心可以克制多少欲望。这,并不仅仅适用于老夫少妻的婚姻。

相反,我也并不觉得那个叫李胜的人,就该死。客观的说,如果他不是老巩的朋友,老巩也未必会对他动杀心。而这种关系,让他在偷情的基础上,背负了另外一种东西,叫背叛。因为背叛代表的是从善到恶、从正到负的过程,若是陌生人,怕是这种恨,也不过是从零到负,每个人背负的都不会更多。反过来说,老巩的人生,差不多就是个悲剧,即便是在那个陪伴自己一生的女人面前,也只给得了“情”,却给不了“欲”。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老巩形容自己的那八个字,还真是贴切,

“生的憋屈,死的窝囊。”

然,他们的人生,与我并无太大关系。我看到的,只有生意而已。

拿人钱财,终要与人消灾,我面对老巩的落寞和伤心,扔下的仍旧是那句冷冰冰的,等我电话,然后,便拿着七万五千块的软妹币和一张写有地址和姓名的照片,去找了我的招子。

说起来,我在S市的这个招子,绝对是个另类。大多数,我的招子都是社会底层出身,混过或者正在混社会。但这个招子却是截然相反,因为他算得上是上流社会的人。

他叫蒋宏宇,五十出头,但样貌略显老态,不细看,说他六十也是有人信的。他的身份是S市一所三流大学里的老师。

无论你是黑道大哥,还是公司总裁,无论你是街头的贩夫走卒,还是中央的高层干部,对大学老师这样的身份,都会黎静三分。因为,“大学老师”四个字,代表的就是高级知识分子,代表的就是博学之士,但凡心有良知之人,哪会不尊敬呢?可是这样一个人,给我做招子,居然仅仅是为了钱。没错,就是因为钱。

无论是985、211级别的名校,还是九流的民办高校,大学老师的收入都是很客观的。老蒋也一样,他收入绝对不低,可问题是,他很缺钱。他很有钱,但他依旧很缺钱。他缺钱的原因是,他有个宝贝女儿。

老蒋是书香门第出身,他老爹当年也是老师,他算是子承父业。早年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另外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女人,很快也生了一个女儿。那时候他的家庭相当幸福。可在他女儿四岁的时候,他老婆得了白血病,在病榻上坚持了不到两年,就去世了。而此后,老蒋则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女儿身上,“溺爱”一词用在他们父女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他女儿从小到大,衣食住行,老蒋都给最好的,一水水的名牌。零花钱,女儿要一百,老蒋从来都给两百。近几年,老蒋更是升级了,每年都会让女儿出国玩一段时间。如此花销,还真不是老蒋这样一个老师能负担得起的。以我这次找到老蒋谈生意的时候,老蒋的张嘴的第一句话就是,

“太好了!做完这一单,差不多能给我女儿买辆mini了。”

要知道,老蒋在这个时候,还是每天骑着自行车去给学生上课的。可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却洋溢着幸福,似乎给闺女买mini,比他自己开还要幸福一样。大概,这就是老蒋的人生观。

我倒是不能说老蒋的人生观,也从未劝过他一句。但我想用来劝他的话,却总是被用来警告我自己——

当沉溺于一种情感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会迷失所有的是非观。

老蒋应该知道,买凶杀人有违道德。可我是点子,因为我是个麻木的人,他是个老师,他应当懂,但他却迷失了道德,所以成了招子。

老蒋是骑车过活还是开车过日子,我倒也不是特在意,说到底他只是我众多招子当中的一个。只要他能为我做好事,怎么活着,是他的自由。而老蒋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能安心的拿钱,他给我做的事儿,也都是很尽心的。这次,也不例外。

大概半个月之后,他就物色到一个好爪子。这个爪子叫张雷,S市下面的一个农村人,三十出头,人高马大,体格健硕,不久前是个搞货运的。

一年多以前,张雷是个快乐的运输个体户,他有两辆货柜车,自己开一辆,另外一辆顾了个司机,日子过得就算挺红火的。可去年冬天,一次出车的途中,出事了。他把人给撞了。

其实倒也不全怨他!当时的张雷属于正常行驶,一个遛狗的中年妇女,一个没留神,狗就窜上马路了。张雷为了躲狗,就来了个紧急转向,狗是躲开了,结果把遛狗的女人直接个撞成植物人了。总结起来,就是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张雷就是属于这个情况。

张雷人很好,当时也没想着逃,把人撞了,撞成什么样,他都决心担着。可话要是往难听了说,车祸这东西,撞死了倒好办,最怕的就是张雷这样撞不死,又救不活。最终,半年时间,张雷之前那点积蓄,差不多都贴在这个遛狗的女人身上了。最终,为了承担这个责任,张雷还找自己的一个朋友,借了十万块。

在之后的事儿,就和那遛狗女人没什么关系了,真正给张雷为难的人,是他的朋友。

所谓朋友,应该是可以两肋插刀,张雷在资金捉急的时候,他这个朋友也的确伸出了援手,可时间一长,这朋友在金钱面前,也就真的不能算称之为朋友了。

大概两个月前,张雷的朋友开始追债,开始还是好说好商量,可慢慢的,便有些恶语相向的意思,张雷为人仗义又老实,虽说对朋友的态度不太爽,但感恩于前,就没多说什么。最终,在无奈之下,张雷做了一个决定,他把自己手里的两台货柜车给了朋友,要他这个朋友转手卖出,然后扣出他这部分欠款,剩下的钱再还给他。要知道,其实这做法是很傻的。首先,货车是张雷吃饭的家伙;其次,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还真的能相信他的朋友么?

结果就是,张雷的朋友和张雷说,他的两辆货车,一共只卖了十万块,刚好够还他的欠款。

想想也知道,这种二十尺的小货柜,就算拆了卖,也不止五万块一辆,张雷典型被朋友坑了。可事到如今,又能怎样呢?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个综艺节目,里面一个大咖偶然谈到了要不要借钱给朋友的问题。大咖的回答是,不借,原因是,有些朋友,你借钱给他,借与还之间的一些细节会让你看清一个人,不管是对方还与不还,最后的结果可能都会伤害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从此朋友也不在是朋友。反过来说,如果你决心借钱给一个朋友,那么就做好对方不还的准备。出发点是你要帮你的朋友,而不是期待他还钱。这样,你损失了钱,但不会损失一个朋友。

我不是这位大咖的粉儿,但对他这个态度还是很赞同的。而回到正题说张雷,两辆货车,让他认清了一个朋友,从此也失去了一个朋友。他只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纵然他去找朋友理论过几次,但也终究于事无补。如今的张雷,想要东山再起,可却没有了资本,这也是他会成为我的爪子的始末缘由。

爪子有了,剩下的就是动手时机的问题。根据老蒋的信息,说李胜这个人的情人不止老巩媳妇一个,而他最喜欢的就是去S市的滨江公园去野战。那地方有片小树林,每逢盛夏,那就是避暑野战的圣地,李胜尤其喜欢那里,即便到了秋冬时节,天气寒冷不适合野战的时候,李胜只要没事儿,也会在傍晚时分一个人去那散步。这样的一个习惯,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绝好的契机。

大概李胜从没想过,因为偷情会惹上杀身之祸。在二十一世纪,偷情早就为人所习惯,当然也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他没想到也属正常。可他却忘了老祖宗留下的一句话——

奸尽杀,赌尽盗。

也就是说,奸情走到尽头的时候,带来的就是杀戮,赌博走到尽头的时候,引发的就是偷盗。老祖宗总结了几千年留下的东西,真的不是一个时代在进步,就可以打翻的。

终于,在一个秋风瑟瑟的傍晚,我让张雷怀揣着一把橡皮锤子跟上了李胜,等李胜进入小树林之后,张雷便从后面快步跟上,用橡皮锤子击打李胜的后脑。李胜对突然从身后出现的人,明显是有反应的,但终究还是慢了一点点,他看到了张雷,但却来不及呼喊,就已经被橡皮锤子击倒在地。

李胜倒地后,张雷近乎疯狂的用橡皮锤子击打李胜,差不多砸了有二十几下,直把李胜砸得面目全非,才收手。

之后,张雷坐在地上抖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始按照我们事先的吩咐去掩埋尸体。滨江公园的这边小树林临江的位置,有一段大概两尺高,用石头单纯堆砌起来的石墙,张雷则把李胜的尸体拖到石墙外临近江水的一侧,用石头盖了起来,然后才离开的现场。

在我看来,动手的时机和选择,大概都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给张雷选用橡皮锤子行凶。按照我一贯的做法,行动越是简单直接,留下的线索就越少,而橡皮锤子杀伤力有限,想要杀一个人远比铁锤、刨锛儿之类的要多出很多无谓的举动。但我用这个东西给张雷做凶器,是在是无奈之举。因为,张雷是个老实人,一个还没被逼到绝境的老实人。如果让他拿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动手,怕是在没动手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害怕了。这是正常人该有的正常反应。用橡皮锤子,效果会稍微好一点点,同时,也可能在他击打过程当中,因恐惧而形成惯性,导致他收不住手,就更容易达成目标。张雷最后疯狂击打李胜的头部,并非是凶狠的表现,相反,就是一种因恐惧而产生的行动惯性。这些,在事后老蒋给张雷结账的时候,得以证明。

老蒋说,张雷接钱的时候,感觉眼神是涣散了,整个人的魂儿似乎都没了。我没法预测张雷以后会有怎样的人生,或许,他认为我给他的是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也或许,我给他的只是一段噩梦的开始。

半个多月后,失踪人口李胜才被S市的警方找到,是被一对儿不顾天气寒冷到滨江公园野战的小情侣发现的。他们本来是“情欲”高涨的,结果却被江边传来的阵阵恶臭扫了兴致。他们气氛的去找气味的来源,结果看到了石块下掩埋的那句高度腐烂的尸体。我不知道这对儿小情侣后面分手了没有,但以后他们不会去滨江公园野战是一定的了。

当然,最终这起案件也成了一起悬案。在悬案背后,我不想说什么道德标准,更没资格评论警察的办案能力,我只想说“情欲”两个字。

李胜会偷情,只因“情欲”泛滥,会和自己好友的妻子偷情,更因“情欲”没能被理智所克制,没能被人性所克制。所以,朋友不在是朋友,而人命也不再是人命。他死了,老巩也已死过一次。反之,在老巩身上,也同样是悲哀的,他这样做了,真的能挽回老婆的心么?他老婆因“情”与之结合,又因为“欲”而出轨,这又该作何解释呢?或许,“情”“欲”这两个字,压根就不应该放在一起,更不要说成是一个“养生用词”。

朱理学里有句经典哲学理论,叫“存天理,去人欲”。天理,是“情”,人欲,是“欲”,天理,是“责任”,人欲,是“生理需求”。没有被天理限制的人欲,便是“兽语”,是本能,却绝不是养生。

也许,天理的反面是人欲,“情欲”的反面是“责任”,那“责任”的反面又是什么呢?

答案也许只能因人而异。对老巩而言,“责任”的反面就是“情欲”,对老蒋而言,“责任”的反面是“溺爱”,对张雷而言,“责任”的反面“负累”,对李胜而言,“责任”的反面是“生命”……

事情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接到了老蒋传来的一条信息,他说:老巩和他老婆还是离了,孩子归她老婆所有,他还是会负责孩子在十八岁之前的赡养费的。讲述完这一切之后,他附加了一句问话:

“小胡,你说如果那孩子真是老巩的,会怎样?”

这个,我从没想过,答案也只能老蒋,自己去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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