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珠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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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佟未在如惜的央求下赶到正院时,正瞧见林飞凤被拖在正院里挨板子,大家同为儿媳妇,眼见这情景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几步到那跟前婉言请两位老妈妈手下留情,待自己求一求婆婆再做定论。

林氏身上已挨了十来下,哭得杀猪一般,只管喊冤喊委屈。佟未不与她多说,见老妈妈还看自己的薄面,便带着如惜进了婆婆的屋子去。

进门,果见落霞被奉为上宾,正坐在一桌子好东西前,或有上等面料要给她裁衣裳,或有一摞一摞叠着的锦盒,里头装满了滋补之物。落霞面色从容,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气性。

“你怎么来了?”冯梓君笑得得意,她几乎忘记了林飞凤在外头挨打的事。

佟未福了福身子,说道:“儿媳是来为三奶奶求情的,她只是一时糊涂,才顶撞了娘。她生得皮嫩娇弱,经不起这么重的板子。还求娘消气,饶她这一回。”

“你倒爱管闲事?”冯梓君睨她一眼,冷笑道,“三房里的事情,和你这嫂子不相干。”

这话当着落霞、绿绫等说,笃定是不给佟未面子,冯梓君知道二媳妇如今在家里越发有威望,自己若不抖一抖精神气儿,还叫人以为是怕了她。

佟未颇尴尬,却忍了,她只是看如惜可怜,又一片忠心,这才出面来替林飞凤求情,不然那林氏就是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与她无关。

“老夫人,是我求二奶奶的。”如惜在一旁跪下去,对冯梓君道,“二奶奶来求情,全是奴婢的意思。奴婢有几句话不敢单独说,想要二奶奶做个见证。”

这一出佟未没有想到,但听冯梓君冷笑,“是啊,如今你们二奶奶是正经主子,连你这三房里小妾也会看眼色了。”

如惜颤了颤,又鼓了胆子,说道:“这话奴婢本不该讲,但从小服侍三奶奶,也知道她的脾气虽有些颠倒,还不至于这般容不得人。说起来,自落霞姊妹俩进园子,虽时常在三爷跟前服侍,可三爷不曾碰过他们。原是您一早叮嘱的,说不许三爷急躁,她们姊妹早晚要收房的。奴婢句句属实,当真不敢欺瞒您。”

冯梓君知道林飞凤的两个陪房丫头品性还算好,不似她那般咋呼刁钻,便是儿子也素昔多宠这两个小的,才常引得小媳妇在自己跟前哭诉,此刻听如惜冷静下的一番诉说,心里也动了动。徐徐将目光转向落霞,却不见那丫头有半分惧色,反款款立了起来。

“老夫人,奴婢当初跟着姨妈进来,就是一心想服侍三爷的,家里门禁森严、规矩大,我便是想和外头人作怪,也断不成的。”落霞神色严肃,口齿清晰道,“奴婢还是那句话,但凭老夫人做主,您若认定这孩子是容家的孙子,奴婢便是叫旁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也会好好将他生出来。倘若您怀疑,奴婢也不敢辩驳,奴婢没念过书,却也懂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一个丫鬟,又能争什么……”这一句说完,落霞噌地跪下去,朝冯梓君磕头哭道,“求老夫人做主,奴婢的命从此便是您的了。”

冯梓君听这话,颇感动容,连忙叫绿绫搀起来,口口声声道:“你莫伤心,眼下最是要紧的时候,别伤了我孙子。”

佟未立于原地,不经意地一瞥,却看到了一个老妈妈面上一瞬闪过的紧张与害怕,佟未认得,这个上年纪的妇人便是那日和丈夫在廊下遇见的杨妈妈,亦是这落霞姑娘的姨妈。

杨氏曾经和上官氏说的话,自己是知道的,再看眼前景象,无疑是这落霞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拿肚子里的孩子和容家攀关系,可从之前她们私下的行为来看,这孩子未必是容谋的。何况如惜一个小妾敢说这话,若没有实足把我,岂敢来挑战老夫人的权威?

冯梓君哄了半日,那落霞还落泪,气得她来骂如惜,“一个两个都容不得人,还敢在我面前诬陷人,当我老了痴傻了,随你们摆布?你想是皮痒了,罢!成全你便是。”说着喊绿绫,要将如惜一并拖出去责打。

如此倒好,本是来劝人的,竟越帮越忙,佟未忙笑得拦住,对婆婆道:“便是为了这孩子,娘也要消消气,您这打了她们是给落霞做主,万一她们心里存了怨念,岂不是对孩子和落霞都不好。三奶奶已经挨打,她知道错了,娘不看儿媳妇的面子,也为孩子想想。”说罢对落霞道,“三奶奶终究是正经主子,落霞姑娘不敢逾越了她去的,是不是?”

被佟未的眼神一逼,落霞心虚地转开去,垂头对冯梓君道:“二奶奶说得有道理,奴婢不敢叫旁人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就要迫害三奶奶不招您待见了。”

冯梓君笑着夸她善良,摆手喊绿绫:“撵她们走,不许再来我这里,这些日子落霞跟着我过。你再去派人把谋儿找回来,都要做爹的人了,还这样不着家。”说这话时,她眸子里除了幸福,还是幸福。

佟未叹一声:慈母多败儿,好好一个容谋,便是叫她宠坏的。可这件事,当真这么了了?如果落霞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容家的,这岂不是要混淆了家族血统?自己,真的不管?

回去的路上,佟未取道来了莉园,孟筱悦和女儿在廊下坐着写字的美好景象,将她心中的不悦一扫而去。

“楚楚找初蔓去拿点心给婶婶吃。”见佟未来,孟筱悦支开女儿,她猜想弟媳当有话与自己讲。

佟未颇无奈地坐下来,笑道:“我也是耳根子软,被那如惜磨得过去插了这一脚,如今好,满身的不是。”

孟筱悦温和地笑起来,“怎好怪你,也是她们知道你善,又能在婆婆面前说得了话。”

佟未道:“婆媳真的难处,婆婆那里早看我不顺眼了,方才那一阵冷嘲热讽嫂子是没听见,若是从前的我,早翻脸了。可惜偶尔心里怒极时想一想楚楚二叔,我也就作罢了。”

“正是了。”孟筱悦收起女儿写的字,温和地说,“我们也非儿媳妇这一个身份,我们还是女儿,还是妻子,还是母亲……”说到这里,她笑了,“我们二婶还不是母亲呢!”

佟未面上一红,嗔道:“人家来找嫂子诉苦,却被你取笑了。”

“婆婆那里也不容易,她最宠三叔,偏偏三叔那里成家好些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家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她自己也有压力。”孟筱悦细心整理着纸笔,口中道,“大爷曾告诉我,他幼年那会儿,婆婆是很温柔的一个女子,他偶尔和二爷在宅子里遇见母亲,总能见到她甜甜的笑,但是很快就会被祖母身边的侍女带开,不允许他们与母亲亲近。”

佟未问:“这些二爷没与我讲过。”

“那会儿大爷也是孩子,二爷只怕才会走路吧。”孟筱悦道,“婆婆从来不能和儿子亲近,你知道吧?”

佟未颔首,轻声道:“也更因四姨娘那些事情,常觉得婆婆可怜。”说着却又笑了,“可如今她一点也不可怜,甚至有些可恶了。从没见过那么厉害的人,动不动就用家法打人,殊不知‘以德服人’的道理。”

孟筱悦笑道:“谁都如你这般,天下就没有恶人了。你且记着,恶人自有恶人磨,有些事你不闻不问,它反而好了。”

“是了,所以来找大嫂,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佟未笑起来,对于孟筱悦内敛的智慧,她早已洞悉。

“不要和我贫,替我教一教丫头才是,这孩子叫你宠坏了。如今动不动就说‘二婶说的’如何如何,都不服我这个娘亲。”孟筱悦笑着,已见女儿捧着一碟点心扭着过来。

佟未则朝侄女招手,“楚楚快来,怎么不听你娘的话?”继而妯娌二人带着楚楚说笑,又去请来雨卉,众人玩笑几回,时光倒一晃而过。

真正回去藤园,已是傍晚时分,佟未进园子只见三香和四荷坐在葡萄架下绣花,却不见采薇。

“她去哪儿了?”问这两个丫头。

四荷想了想,甚不肯定地答:“方才还瞧见过,若不在屋子里,就是出去了吧。”

佟未心里不禁难过,自己因应丈夫的话对采薇的行为诸多限制,却不知她的寂寞。如今自己能与大嫂小姑子说笑,却因时常不带她而让她独自留在藤园里,即便柳妈妈待她好,三香四荷也热情,可她未必喜欢这样的生活。

倒是从前每每跟着恒聿“外出闯荡”都带着她,为了自己闯祸,她自小也没少挨奶妈的打,如今自己有了丈夫开始新的人生,竟全将她忽略了。

正想着,忽然一阵诱人葱香从小厨房传来,但见采薇乐呵呵跑到门口来喊:“三香,我做的饼子好了,你们快来吃。”

见此,佟未心里一松。采薇见到佟未,也仿佛没事人儿一般,笑道:“你最爱吃的葱油饼啊,试试我的手艺。”

三香与四荷的馋虫早被勾出来,忙不迭跑进厨房去,佟未却上来拉着采薇道:“回屋吧,我有话要对你讲。”

回房后,佟未将今日的事情细细告诉了采薇,末了拉着她的手说:“往后我出去,你也和我一起,许是相公他多虑的,没必要把你关在藤园里。好薇儿,你嫁出去前,我不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采薇颇鄙夷地撇开她的手,哼道:“是不是想求我什么事情?早晨还那么凶对着我,这会子腻歪歪的,你找你二爷去腻歪,别惹我。”

佟未拍打她:“莫蹬鼻子上脸,我这是求你呐?我是心疼你一个人留在园子里,真不知好歹,白费我心疼。”

采薇这才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我陪嫁过来,就是盼你好的。”

佟未心里暖融融的,但还是反问:“那你自己呢?”

“我?”采薇愣住了,不解地问,“我什么?”

“嫁人啊!”佟未道,“你也不小了,难道跟着我一辈子?当时走得太急,也没人跟我交待这些事情,我真不晓得怎么安排你以后的生活。”她突然没心没肺地说,“要不,你跟了二爷吧。”

采薇急得啐她,“你肯我还不肯呢,我虽是丫头,可也不想做小。”末了威胁佟未,“你等着,我早晚告诉二爷你要给他收偏房,看二爷气不气?”

佟未嘴上强硬,“他才不敢生我的气,恐怕喜欢还来不及。”暗下却心虚不已,她晓得相公若知道了自己这句玩笑,一定不饶的。

正说着,三香端来一盘葱油饼,笑道:“可香可好吃呢,还有多的,我们想给**奶和四小姐那里也送一些,来问问少奶奶的意思。”

佟未却道:“不过一些点心,家里人多口杂,你送了**奶和四小姐,那老夫人、二姨太和藕园那里呢?他们或许不计较,可旁人若煽风点火的,又是事情。你不如包几块送去上官妈妈那里让柳妈妈一起吃,这又另说了。”

三香连连称是,笑着下去送饼,却见采薇吃着饼含含糊糊说:“说起来,二爷去军营也好些天了,你想不想的?”

佟未斜斜看着她,嗔道:“你个姑娘家家满脑子想什么?”

采薇嚼着嘴里的饼看着她,许久后很认真地说:“你不想就算了。”

佟未终究败在她手里,伏在桌子上翻动那几张饼,软软道:“怎么不想,我都梦见好几回了,虽说是城里城外,可不在眼前……”

“那就去看他,那次你去得那么大动干戈,还落汤鸡一样的回来,啧啧……”采薇见佟未恼,旋即改口,看着自己的饼说:“我的手艺果然精进了。”

佟未没有生气,回想那些日子自己总和容许过不去,动不动就闹笑话的情景,心里甜着,脸上便笑了。那些事情仿佛都在昨日发生,却又好像有些遥远了,不知不觉,自己竟与丈夫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这份爱,果真在点滴中见了真情。

“不要在这里痴痴地笑,看着怪碜人的。”采薇眼珠儿转着,对小姐道:“不如明日咱们借口去宋府看宋**奶,完后再去城外校场晃一晃,家里人也不会知道。”

佟未一副做贼的坏笑,连连点头对采薇的意见表示赞同。

此时却见在外头侍候的老妈妈立在门外,禀告道:“外头传话,说宋家大爷和**奶到了府上,正径直往我们这边来。”

佟未奇怪:“这么晚了,难不成特特来吃顿晚饭?”

那妈妈自然没有答案,但不多时,宋云峰夫妻俩就出现在了藤园,佟未眼中瞧见,云峰一脸严肃、浓眉紧蹙,阿神脸色苍白、神情凝重,似乎,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阿神如今有孕,柳妈妈等早过来安顿她躺下休息。宋云峰则在门外对佟未道:“军营里今晚有集训,我不便多留了,阿神就麻烦嫂子照顾,家里实在闹得不行,留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今日都见红了。”

柳妈妈出来听见,吓得道:“这可是玩笑的?见红了还带她出来走动,好在没事,若有差池可保不住的,宋大爷可不敢胡来啊。”

云峰却道:“她执意不肯,是我硬送来的,留她在家我实在不放心。对了,倘若我母亲找上门来,你叫他寻我去。”

这话说得颇有些怨气,佟未不想过多干涉人家母子的事情,安抚了几句,又保证照顾好阿神,这才赶着天黑将宋云峰送走。

折回来,却见阿神对着采薇垂泪,这个生性豪爽的女子如今要做母亲,亦显得柔软起来。

“到底怎么了?云峰说你见红了,大夫看过没有?”佟未家里两个嫂嫂都生过孩子,此间诸事她有所了解,更知道这头两个月里见红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阿神抹去眼泪,呼一口气道:“我那婆婆实在太过分,自从大夫说我怀孕后,她就将我当犯人一样看管着,这个不许碰那个不许动,我吃不下的逼着我吃,我稍有些不乐意,她就喋喋不休地说我不把宋家骨肉当回事情。今天又为了我想给云峰做饭而吵起来,言词间她竟带了我爹娘进去,说我缺乏管教,活脱脱一个乡下野丫头……”阿神越说越伤心,呜咽起来道,“我气极了,就拍了桌子和她呛起来,大概就此动了胎气,才见红的。”

“大夫怎么说?”佟未心里唏嘘,果然是婆媳不和。

阿神抽抽噎噎道:“大夫说没事,叫我好生保养。可她就在那里唠唠叨叨地埋怨个不休,我知道云峰今晚有军务,不想他烦,就都忍了。是云峰怕我在家里委屈,硬要送我过来你这里。嫂子……”阿神又哭起来,“我想我娘,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怀了娃娃后我脾气也变了,口味也变了,怎么都不顺意,我怕家里人嫌我麻烦,总是忍着,可实在太辛苦了。我虽是下乡丫头,可在家里爹娘也把我当宝贝一样心疼,几时这么委屈过,还累他们平白无故被人埋怨。”

柳妈妈心疼地拿热帕子给阿神擦脸,笑着哄她:“女人怀孕就是这样,有的整个儿脾气都颠倒过去,也有的和寻常一样不变,这都是娃娃在磨娘,按说宋老太太也该知道,作甚为难您。”

阿神呜咽道:“我晓得她宝贝孙子,难不成我不稀罕?我是身不由己,那些东西我真不爱吃,我也没不能动,做什么样样管着我?”

柳妈妈笑道:“罢了,脾气也闹了,您也住过来了,那些事儿咱不提,您只管安心在这里住着。见红可大可小,您又这么骑马坐车地过来,当真不敢再大意,这几日可得好好躺着,千万不能再下床。**奶听一听柳妈妈的,保管您过几日就松快起来。”

阿神也笑了,说道:“瞧见你们,我就舒服多了。”

佟未安抚她几句,让采薇跟在身边,自己则与柳氏到门外说:“我总不放心,还是再请几个大夫来瞧瞧,他们夫妻俩一个大忙人、一个什么都不懂,如何好?”

“自然要的,明天我就派人请大夫。”柳氏笑道,“如此也好,少奶奶也有个伴了,你只管陪着宋**奶,老夫人那里我亲自过去回禀。”

见柳氏径自往正院去,佟未隔着窗户看采薇和阿神说话,不由得苦笑:只听说儿媳妇哭着跑回娘家的,还头一次听说儿子带媳妇走的,原来阿神在宋家也不顺意,这婆媳之间,怎么就有那么多麻烦,剪不断、理还乱。

且说宋云峰回到城外,带着军队几番训练,深夜时分三军休息时,他那么劳累下,竟睡不着,独自一人坐在营帐外拨弄篝火,闷闷不乐。

容许做下翌日计划,正要熄灯休息时,却瞧见外头独自坐着的宋云峰,于是披了件衣裳出来,至他身边问:“怎么了?”

云峰苦涩地一笑,说道:“还没来得及和大哥说呢,我回来之前把阿神送去你府上托嫂子照顾了,说出来真是汗颜,一个大男人竟连个家都摆不定。”

容许坐下,笑道:“老夫人和阿神闹矛盾了?”

云峰点头,又摇头,苦恼道:“这里头的事情说一晚上也说不清楚,一个是我的老娘,另一个是我媳妇,都是我顶要紧的人,你说她们怎么就好像天生的仇敌,就没有一刻是和乐的。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不在家的那些日子,我娘没少找阿神的麻烦,只是她忍了,我回去也不和我讲。想到这些,我就心疼,阿神跟着我,到底是对了还是错。”

容许听他这一通苦水倒下来,细想自己,若非佟未诸多忍让,家里也早乱成一锅粥。他们这样的大宅门里,婆媳不和是常有的事情,女人的世界,当真麻烦得紧。

“云峰,能娶得这样好的妻子,你我都是有福分的。”容许笑道,“这些事情大概每家每户都有,我们的妻子懂得忍让、懂得为我们考虑,已经很不容易。做大哥的不知该怎么劝你,但是她们有她们的主意,我们过多地掺和进去,未必是好事。阿神能忍,你不能叫她白忍,等这阵子忙完,中秋的时候,带她回去吧。”

云峰叹一声,亦笑道:“罢了,没得我们大男人在这里憋屈。”说着对容许道,“若非军纪严明,我们能畅饮一番该多好,去一去心里的烦恼。”

容许笑而不语,他知道这兄弟总有一天会学会惜福,正如自己这样,在点滴中感受妻子带给自己的幸福。

翌日清晨,佟未正坐在床边看阿神吃早饭,园子外就传来消息,说三爷回家了,三奶奶那里不依不饶地要丈夫去正院找落霞对证,正闹开了。

阿神对佟未颇同情道:“嫂子也真难,才听说你家四姨娘走了,以为你能清静些日子,怎么三房那里又闹了,你家三奶奶也忒活泛。”

佟未却道:“这一次不怪她,全怪老夫人塞给三爷的那个丫头。”遂将事情说了,又道,“也不知这肚子里的孩子什么造化,到底能不能进容家的门。”

采薇在一旁怯怯地问,“你不去看一看?万一三爷否认了,那个落霞岂不死路一条?”

佟未苦笑:“这终究是三房的事情,我怎么好说话。这家里若是旁的事情,我这个当家奶奶或许还能和老夫人抗衡一番,这种事,你叫我凭什么开口去求?难不成那女子违背伦理,还有道理了?”

阿神也道:“只怕若那个姑娘怀的不是三爷的孩子,你家老太太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嫂子还是别过去凑热闹,回头连你也埋怨。”

采薇听说,心里甚不是滋味,接过阿神吃毕的碗筷,默默地退了出去,时不时在门前张望,只想能探听到正院那边的消息。

然正院这里,当真热闹得紧,密密地站了一屋子人,但见容谋那里满脸绯红,却不是害羞难过,而是他昨夜的酒还没醒。

林飞凤昨日挨了板子,今天一瘸一拐地拖着丈夫过来,也是容谋酒未醒晕晕乎乎中被她骗过来,若是平日怎能听她的话。

绿绫等端来醒酒汤和热毛巾伺候容谋,许久见他清醒一些了,林飞凤便急吼吼地指着落霞道:“你自己告诉娘,到底碰没碰过这丫头?”

容谋莫名其妙地看着发疯般的妻子,又将众人脸上的表情扫过,心里冷哼一声,存心气妻子,笑道:“娘早说了她们是我的人,当然碰过,怎么了?你又哪里不顺意了?”

一屋子哗然,但听落霞“哇”一声哭起来,拉着一旁的云佩道:“若非三爷承认,我岂不是冤屈大了。”

林飞凤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抓着丈夫就问:“如惜不是这么说的,如惜说你没动过这俩丫头,你的事情她比我知道的还清楚,你是不是存心气我,是不是?”

容谋厌恶地推开她,自己取茶水喝来解渴,闲闲地说:“你一个女人如何不害臊,怎么成天将这些事情挂在嘴边?”

忽听绿绫那边对冯梓君奉承:“如今好了,您就等着抱孙子吧,我说落霞这孩子怎会做那不堪的事情。”

容谋惊得将一口茶水喷出来,问众人:“怎么了?什么抱孙子?”

一旁周红绡笑着过来拿帕子给他擦拭,说道:“三爷都要做爹了,往后可不能再叫老夫人操心了,老夫人可就等着抱孙子,过安安乐乐的日子哩。”

“我的孩子?”容谋反问。

周红绡却反对冯梓君笑道:“您看三爷,还不好意思呢,我看呀这有一就有二,您就等着子孙满堂吧。”

容谋被众人弄糊涂了,目光投向妻子,林飞凤那里哑声饮泣,嘴唇都被咬破了,那不甘心的模样竟有些可怜;再看如惜和梅玉,两个小丫头神情哀怨,如惜偶尔和自己对视,满眸子的伤心难过,看得自己直心疼。

他忽然明白,是落霞怀孕了,并且家里人以为落霞怀了自己的孩子,可是……自己根本没动这俩姊妹啊。

“老夫人,奴婢看不如趁着接下去的中秋节,咱们把喜事儿办了,一并将落霞和新月都纳了,您做主给个名分,往后也是姨娘。落霞这么争气,那新月指不定跟着给您再添一个孙子。”云佩那里叨叨着奉承话,听得容谋直头疼,这下好,自己竟拣个现成的爹当,那绿帽子都戴到天上去了。

可眼下就承认自己刚才是开玩笑气老婆,岂不是明摆着叫全家人笑话?可若不说,难道真让落霞把孩子生出来喊自己爹?

一时之间,容谋完全没了主意,头一回感到自己竟如此的荒唐,荒唐得滑天下之大稽,说出去都没人信了。

冯梓君一怕累着落霞,二怕儿子酒没醒,与众人说了几句便撵闲人离开,并要儿子回去休息。容谋茫然地回到藕园,林飞凤那里扑进屋子去不见任何人,唯有如惜和梅玉还立在一边。

梅玉心里气不过,站了一会儿便进去陪林飞凤,容谋连忙拉着如惜闪到屋子里,问道:“你怪爷了?”

如惜怯怯地垂下头,一副娇柔模样,低声道:“能有人给爷生一男半女,我自然开心,为何偏是那个落霞?她们姐妹仗着是杨妈妈的外甥女,封自己半个主子,连我和梅玉的东西都抢。我们是不计较,任她们去,可是……往后她们真成了爷的人,又生下儿子,老夫人越发抬举她们,还能容下我们吗?”

容谋压着声道:“傻丫头,你还不了解爷吗?就落霞、新月这样轻浮的女人,我能喜欢?”

如惜不解,想了半刻才明白过来,吃惊地问:“爷的意思是……落霞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爷的?”

容谋无声地点头。

“那……”如惜几乎要喊出来,已被容谋堵住了嘴,他压着声道,“我只是想气一气那母老虎,谁晓得你们说的是这件事情?如今我再去承认说我没动过落霞,岂不是要闹天大的笑话。”

如惜嘤嘤哭起来,“这如何是好?如今老夫人那里都认定了,要是爷把真相说了,定要闹得人仰马翻。”

她这一哭,容谋更烦,先叮嘱:“你自己知道,别说出去,我有了法子再和你合计。记着千万别叫那母老虎知道,不然谁也没好果子吃。那个落霞虽然浪荡些,还不至于赔了性命,但若此刻就捅出去,我没面子事小,她若死了,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无辜?”

如惜收了眼泪,用那倾慕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爷,她知道,她的三爷不是外头人说的那样不堪,只是他把好藏在心里了。

“我累了,你去母老虎那里吧,不然她又以为我和你说什么体己话,回头拿你出气。记着,口风严实些,这件事总要解决,我不能捡个孩子来当爹。”容谋说着,便推如惜出去,自己合上门,躺倒床上蒙头大睡。

落霞肚子里是容家骨肉的消息一经传开,容家上下不由得沸腾起来,杨妈妈一时也成了香饽饽,谁都来巴结她。那杨氏心里虚得紧,赶着来藤园找柳氏和上官氏,三个老妇人在藤园后院隐蔽处说话,杨氏开口便道:“我还是早些离了这里,没得将一张老脸搭进去。”

柳氏问她:“你不敢确定?不是连三爷都认了?”

“老姐姐,你今日是不在,三爷哪里是亲口承认了,还不是叫绿绫她们撺掇的!他那里弄没弄清这件事,我看都悬得慌。”杨氏到这会儿反实诚了,叹气道,“我在容家一辈子,也没出个错,如今弄两个妞儿进来,本想给娘家脸上贴金,现在好,若是真的、或三爷认了,也罢,万一哪天三爷醒过来,说那孩子不是自己的,我这一辈子的脸面算是没了,就是回了家去,也要叫人戳脊梁骨。”说着不免抹泪。

上官氏看她可怜,劝道:“如今只两个法子,一来如你说的早早里了容家,这里她们死啊活的你全做看不见。二者,去问你那外甥女,要她承认这孩子究竟是谁的,若是三爷的,咱们好吃好喝供着,那可是太夫人的曾孙。可若不是,你要还想保自己的脸面和外甥女的命,就去谋那虎狼之药,趁早将孩子打了干净。”

柳氏却道:“妹子要是信她外甥女,也就没有来找我们合计的事。我看八成不是三爷的种,唉,那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可怜了一条性命。”

杨妈妈想了半刻,站起来恨道:“我也不管她了,自己作孽自己受着去,这会儿就当来和老姐姐们告辞,我明日就收拾包袱回老家去,早知今日,我便回也不回来了。”

二人也无奈,又劝了她几句,方散了。

此时石山后头突然闪出一个人,采薇挎着篮子尴尬地立在那里,她本是来给楚楚采些小菊花的,没想到却听见这些话。

“好奇怪的三爷,怎么肯吃这么大的亏?”采薇自问一声,见再没有人,才从后院绕到前院去,这件事她暂时不想和任何一个说,且静观其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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