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凉亭、花池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广陵王府昨日一场大婚,历过开府以来最热闹的一回,凌晨才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府中其他各处正在收拾打扫,唯有啼湖围下的翡翠院里静谧如夜。

"唔啊--"裴彤打了个哈欠,连忙捂住嘴,同裴卉一样是睡眼惺松地站在园子门口。

"姐,我先去备早膳吧,这天等下就亮了。"裴卉声音有点暗重,昨天被李淳从屋里赶出来,发现这院子连个侍卫都没,她们便在园子外头守了一夜,生怕半夜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自家小姐,这小院近湖,难免吃了风,不过两姐妹身体都好,都没着凉。

"我去吧,去找裴霞过来站一站,你回屋去睡一会儿。"裴彤说完,便率先进了院子,这翡翠院修的秀气非常,可却样样不少,书房、凉亭、花池、小厨,甚至连浴室都特别有一间,连着主卧的小郑,精致的小地子下面通的还是地火,每日换水换炭,虽不比璞真园的温泉地子,可也是极方便的。

她俩昨天守夜,半夜裴彤回屋去喝茶提神,听见连着新郑的小屋里哗哗水声,就立在门前询问是否要进去侍候,结果是被一道低声打发了,因此两人在外头站了一宿,倒没派上半点用场。

清晨露晓,案头红烛余半点,褪下一层红衣堆叠在脚边,院中熹微隔着窗纱探入室内,香床红帐满,只见影偎依。

昨夜一场欢,屋里还有些未散的糜香,床下足凳上倒着一双黑靴,压在上只个巧的绫花绣鞋上头,另一只却不见了踪影。

床上一双安睡的人影,遮在帐后,浮着暖暖红光,春色掩在春红缎丝被下,那侧睡在外头的男人倒是裸出一道宽阔的肩背来,披散的黑发蜿蜒到帐外,一缕一缕,发丝间舒展着流畅的淡蜜色线条,如此半道男儿影,就将里头的娇人儿遮的严严实实。

就是在眠中,他也几乎是将她圈在胸前揽着,手臂做枕环过她鹅颈,探在被中覆在她纤瘦的腰背上,另一只手却在外头连同被子一起将她捂到怀里,温热的男躯紧贴着她滑软尤胜丝缎的身子,下巴轻抵在她额头上,只留她一方空隙呼吸。

屋外忽起一道尖锐人声,尽管很快又降下,可还是将李淳吵醒,他眼睫微动却未睁开,嗅到她发间香味,略一安心,又将她娇小的身子搂紧一些,埋在被里的手掌,毫不客气地贴着她光滑的背脊轻抚起来,须臾身体便起了异样,睁开眼睛,碧瞳里凝着一点初醒的混沌,片刻便清澈起来。

他向后拉开一点距离,凝视她安静的睡颜,想到这细腻的人昨夜终归是成了他的,在身体的火热躁动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未曾体验过的情绪,似是喜悦,似是满足,也或许是一种叫做安宁的东西。

屋外的人声渐小了,他没有空闲理会,视线落在她微微开阖的红肿唇瓣上,心口一痒,便低头吻了上去,起先只是浅啄,后来便成了贴着那两瓣摩擦着,手掌又重新在她腰上游走起来,她比他低一些的体温令他异常舒适,尤其是胸前相贴的柔软起伏,更是冰滑溺人,这般搂着她轻吻一会儿,听她梦里嘤咛,他眼睛便开始发暗,偏她昨晚累的狠了,就连他抱着她沐浴时都是睡得昏昏沉沉,这会儿更不见醒,他正要加深这个吻,却被门外突然传来的人声搅断。

"王爷,快到辰时了,老奴来收红卷,您也该起来准备一下,上午带新妇进宫面圣。"

他脸色一沉,先是退开,看看怀里的秋娘只是蹙眉咕哝了两声便又蹭到他胸前睡着,没有转醒的迹象,这才轻轻抽出她颈后手臂,拨开被她压着的几缕头发,掀起被子赤身下床,反手将身后红帐掩好。

一离开那软躯,他面部线条便又恢复到惯常的僵硬,春末的早晨还是很凉,他黑发披在肩背上,光裸的胸前横着一条尺长的疤痕,却不折这具身体的漂亮,走到衣架旁摘下尚有些潮气的水色棉袍套在身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出了内室。

广陵王府里,若说主上,统共只有李淳那么一个,严格说来,除去杜禹锡这样白日来府的给事官、亲事官们外,都是下人。

可这下人也分三六三等,如同总管副总管这样的,都是连着家眷,在东南有个自己的小院儿,其他管事,也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其次就是一些大侍女、侍从和太监们,因着李淳这唯一的主上不喜人近身,倒是没有同主上住一院的侍人,他们有的是一人一间,有的是两人一间,并在一座小院里,这些人多是做点端茶送水、通报传话的轻活。

上头这些下人,都是能求了婚配的,若是成了亲,便夫妻俩住在一屋,再生下的孩子,就直接是王府里的家生的奴人。

再往下头,就是寻常的侍从,马夫、门郑等等,这些人一同居在西南的小院落里,三两一间。

最后便是做打扫、砍柴、打水等粗活的下人,他们往往几个一起,挤在一间屋里。

王府里还养有一群工技人,木匠、花匠、厨子一类,比如说婚前送到璞真园去的那几个裁缝也是,这些人签的不是卖身的死契,但也住在王府里此外,便是王府里的护卫军帐,也安在西南,只有几个头领是在长安城里有住处的,其他的单身汉子都是留在王府。

如此,这偌大一个广陵王府里头,从前李淳这么一个主上,下面却是足有几百下人。

不算跟着贴身侍候的裴彤裴卉,秋娘从龙泉镇带来的一些侍从,昨夜都被阿桑哥安排住下,只拨了大个丫头去翡翠院服侍,当中就有那个叫做裴霞的。

且说裴彤去厨房准备早膳,叫了裴霞出来守门,嘱咐子她几句,就换裴卉回房去睡了。

裴霞此人,命运说来坎坷,从灾荒的家乡流到京兆,又从农户卖身做了奴仆,在第一户人家里做粗仆,后被那老爷瞧上想占,她跑了一回,被夫人抓起来狠打一顿,又贱价卖了做粗仆,这第二户人家没过多久就离京去外,便又将她卖了。

也巧,郭夫人帮杜氏收丫鬟,找来那个相熟的人牙,阴差阳错就把她送到了杜氏那里,又被秋娘看上,直接带进了王府。

裴霞自己是万不敢想有朝一日能做王妃跟前的侍女,她在璞真园那几天,吃好睡好,又有千面鬼婆周夫人教习规矩,只觉得是这辈子最好的日子了,而今在这像是神仙住的园子里头做活,更像是梦一样。

这看门在裴彤嘴里不过一句交待,在裴霞眼中,却是她换了主上后,做的头一桩正经事,这便一人立在拱门外头,两眼紧紧盯着桥上,腿站的绷直,连个弯儿都不打。

因此,刘尚人领着宫娥走下折桥,一眼就瞧见院门前连个侍卫都没,却是站着个丫鬟,便皱了眉头,走近道:"这守门的护卫跑哪去了。"

她是没想到,这翡翠院和梳流阁一样的规矩,都是生人莫近的地方,裴霞就更不知道了。她瞧眼前这老妇穿着打扮极好,又跟着两个漂亮丫鬟,便老老实实地行礼道:"奴婢没看见。"

"那王爷呢,醒了吗?"

"奴婢不知道。"

她长相温憨,说话一板一眼,刘尚人皱眉瞅了,瞧出她不是个机灵的,便挥手示意她让开,半晌却不见裴霞动弹,依旧直愣愣挡着门口。

"让开。"

"裴彤姐姐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

裴彤裴卉两个,以前就不是王府里的人口,住在梳流阁没几个人认识,刘尚人乍一听,就道是秋娘从家里带来的陪嫁,便板起脸道:"老身可不知这王府何时要一个丫头说的算,起开,莫耽误了正事。"

她身后两个宫娥见状,便上前去推拉裴霞,裴霞只当她们打算闯进去,脸上就没了笑,虎着脸,两手一伸死死挡住门口,那两人推了几下没推动她,就一个伸手去抓她胳膊,一个去搡她腰,拉拉扯扯之下,裴霞也急了,胡乱伸手挡了一下,却将当中一个宫娥,直接推倒在地上,大仰八叉,狠很摔了一狡。

"哎哟!"那宫娥痛地尖叫一声,刘尚人见状,气黑了脸,她服侍在白皇后跟前,就连别宫的娘娘都要给几分薄面,哪里受过这种气,就是这个把月在王府里头,那些管事们见她也要行礼,这就想也没想,便甩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裴霞正在拉着另一个宫娥,没留神,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么一下子,傻愣了一下,手刚一松,就听身后低呼道:"你们这是在做什--见、见过刘尚人。"

裴彤看看挨打的裴霞,僵着脸冲那穿着尚人服的老妇行了一礼,对方却没叫起,绷着脸蔑她了她身上还没解下的围裙一眼,便端着手朝那间挂着五福灯的正房门走去。

"你--"

裴彤一手拉住裴霞,轻轻摇了摇头,她是知道,这么大动静,里头的两位主上,必是有一位醒了。

楼上,大鹏鸟银霄从窗子探头,瞅着那两个没什么威胁的人类进来,又将脖子缩了回去。

看那刘尚人走到新房门口通唤,裴彤安抚了裴霞两句,叫她回房去休息,自己则无奈地跟了过去,心里也是害怕被责罚。

刘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见里头动静,正要再去叩门,眼前两扇紧闭的房门便被拉开,她抬头看一眼门内之人,低头退了一小步,躬身道:

"王爷早起,老奴前来收红卷。"

红卷,便是女子新婚之夜落红那白布的别称,也有叫做喜帕的,门户越大越是将此事看紧,通常是由府内的老妇验红,李诵赐了这两个尚人到广陵王府里,她们变成这宅中最有资格的老奴,两人一经商量,今早是刘环过来。

李淳站在门内,散着微卷的头发,松松地套着一件袍子,一副慵懒方醒之态,叫两个头回见这俊王爷的宫娥一看便红了脸。

"本王如何吩咐的。"李淳却没理会这老妇,侧目询向后头的裴彤。

"奴婢该死。"裴彤这便屈膝跪下,垂头惶惶道,"王爷是有交待奴婢们在院外守着,奴婢知错。"

李淳冷眼看她跪着请罪,也不出声,刘环见状,脸色一变,勉强开口道,"王爷勿怪,是老奴怕您勿了时辰,这才前来知会,您上午还要带新妇进宫去面圣,若是迟了--"

李淳碧眼一转,只是冷淡地瞥上一下,便成功地叫她闭了嘴,"本王最厌多事逾越之奴,念你初犯,杖责暂免,如若再犯一并惩处。"

"老奴--"刘环张口欲言,却又想起昨日戚尚人告诫,便忍下不满,躬身道,"老奴谢王爷不罪。"

"你进来。"

李淳转身进屋,刘环本要跟进去,却被裴彤一手眼明手快地起身拦住,低头轻声道:"尚人稍候。"她却是知道李淳刚才那声叫的是她,这便不看刘尚人脸色,跟着李淳走进去。

看着门在眼前虚掩,刘环松皱的脸上飞快露出一抹厌恨之色,随即就消失不见,按说她久居宫中,服侍的又是贤后之称的白皇后,却不知刚才那股厌恨,是由来哪般,又是对谁。

没过多大会儿,裴彤便从屋里出来,将门关好,转身递了一只锦盒给刘环,待她接下,又道:"还请尚人验后再送还回来。"

这等私物,若非是事关秋娘名节,想李淳那性子也不愿拿给人瞧。

刘环大概猜到这是李淳吩咐,便干干点了下头,将盒子揣好,又看一眼她身后房门,对裴彤道,"仔细着时辰,莫叫他们睡过了头。"

"是。"裴彤应声,倒不是她好脾气,而是拿这倚老卖老的妇人没辙,生怕她在这里多说了吵醒里头人,就低头做小,送了她离开。

转头回来,才到院角下人屋里去瞧裴霞,这丫头方才挨了打,却是立在窗户下头发呆,听裴彤叫她,才一脸哭相地扭过头:

"裴、裴彤姐姐,对不住,我没拦住她们,还把人推倒了,我是不是给小姐惹祸了?"

裴彤失笑,走过去把她拉到床边去坐,掰过她脸瞧了瞧,已是肿胀起来,"你坐着,我去给你找些药来。"

"不用不用,一点儿都不疼。"裴霞连忙摇头,抓住她道,"那老婆婆是什么人啊,我好像惹她生气,小姐知道会罚我吗?"

"小姐不会罚你。"裴彤伸手点点头她脑门,有些喜欢这憨直的姑娘,"小姐会让我给你上药,所以你乖乖坐着吧。"

......(未完待续)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推荐阅读
赘婿当道 龙王殿 我的父亲叫灭霸 然后,爱情随遇而安 魔天 大叔,不可以 修罗武神 贴身狂少 乡野小神医 逆天邪神
相关阅读
时光陪伴着我们我是龙家三小姐无盐三小姐攻占修仙界民国小梦(空间)白手起家之热血都市白手起家之浪迹都市遇到你是一个意外我曾爱你噬骨给不系舟打工的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