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看到非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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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便没用,正是饿了。"

秋娘听见李淳这么说,又响起刚才在楼下白丹婷随口的一句话,蹙了下眉,这细微的神情被他看见,问道:"怎么了?"

秋娘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比起什么早点,她在意的另有其事,只是要想好如何开口。

她将书案腾出一片空荡,又铺了两张白纸,打开食盒,端出一大一小两只瓷碗放上,大的里面盛着半碗色泽白细的米皮,小的那碗里面放着切好的青瓜丝、笋丝和面筋,将两者拌在一起后,又取了几只装有盐水和醋等调味品的瓶子,添在里头,拿着银头箸小心地搅拌着,出声道:"《平藩录》,究竟是写给谁看的?"

"嗯?"李淳不明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秋娘手上动作未停,低头看着碗里诱人的白色和翠色,语调随意的像是在说家常:"你瞧,我现在长安,可我是江南人士,这楼下正在编稿的,有可能是高州人,有可能来自徐州的,也有可能是维州的人,我们都是大唐的子民,可我们依然有自己的故乡,当有这么一部着,记录了大唐的国土,记录了我们的家乡,从它们的得名,地望、沿袭,到它们经历的每一个朝代、每一件史事,这些让我们看清楚自己的家乡,可是一一"

她话语一顿,抬起头,叫他看清楚自己眼里的希翼:

"通过这部着,我们想看的,不只是自己的家乡,还有别人的家乡,若是少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在其中,那我们在阅到别人的家乡时,便只是一句话,一段文字,冷冰冰的,甚至很多时候根本想象不出它们的模样。那你知道,这是因为少了什么吗?"

李淳没有答话,静静地看着她,清冷的眼底被引出了莫名的光彩,似在鼓励她说下去。

"是情感。"秋娘认真道,"是家乡人寄托的情感,这些情感可以是歌谣号子,可以是民词小调,也可以是神话传说,如你刚才所讲,《平藩录》不是《诗经》,可《平藩录》是写给天下人看的,不只是长安人、江南人或是徐州人,难道你不希望,等到千百年后,当后人们再次翻读起它,看到的将会是整个大唐。"

李淳紧紧地盯着她眼里闪耀着的希望,神色已是动容,正要开口答括,一阵突兀的掌声却猛地从旁响起,打破两人间流动奇妙的气氛。

"啪啪啪一一"

秋娘和李淳同时扭过头去,看着远处不如何时站在楼梯的的人,那个仍在使劲儿拍着巴掌的墨衫青年,秋娘不认得,可是在他身后站着一袭银袍,正望向她的清俊男子是杜牧吧?

"杜小姐说的好!"青年拍着巴掌大步走上来,两眼放光,有些语无伦次地对秋娘道,"在一部着里加入情感,这样才会让阅到的人看到更多,哎!难怪我总觉得编稿时,少了些什么,可不就是情感么。《平藩录》可不是那些写好后,摆在秘楼锁起来'供奉'的着作,这是写给天下人看的,给天下人看的!哈哈!"

"不知这位是?"

秋娘站了起来,李淳此刻的眼神足以叫人心里发毛,可这青年却能完全无视掉,大笑后,摸着后脑勺,对秋娘嘿嘿道:"杜小姐不认得我,敝姓齐,齐铮,是这平藩馆里的小小学士,对杜小姐景仰已久。"

秋娘心里好笑,说什么景仰,一听便知是夸张的客套话,她点点头,"齐学士。"又冲杜牧一笑,道:

"杜大人,别来无恙。"

杜大人,她叫他杜大人,杜牧心里升起淡淡的失落,仍旧露出温煦暖人的笑容。

两年未见,当初那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气质变得愈发温文,也难怪会被郑拾娘那小姑娘给惦记上,而杜公子身为长安城最年轻的国公,又是千金难买一作的文坛和画坛的大家,更难得的是,秋娘从郭小风口中听得,杜牧尚未婚配,这不摆明了就是长安城里排名第二的黄金单身汉么,唔,再过几个月,等李淳同她成了婚,想必他就是第一了。

"别来无恙,杜小姐。"

杜牧这句"杜小姐"叫的轻轻的,正在怪想的秋娘并未觉出异样,李淳却要更敏感些,瞥了一眼杜牧,出声道:

"不知杜大人到平藩馆来,有何贵干。"

"哦、哦,"齐铮后知后觉地冲着李淳弯腰行了一礼,"殿下,是铮在酒楼遇上杜大人,然后带他来的,您上次不是提到,要添几幅图试试看吗,铮便厚颜请了杜大人过来。"

"正是。"杜牧又看一眼秋娘,道,"刚才听见杜小姐那番话,忽有所感,若殿下有此意,杜某愿意代为作画。"

这是,她一年前曾经和他提到过的插图一事?秋娘惊讶地扭头看向李淳,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得到确认,心情微妙起来,原来这个在某方面十足自我的男人,还是有听进去她的话的。

有杜牧帮忙,当然是最好,李淳就是察觉出他的来意不会是让人高兴的,但是全没有放过这个劳力的想法,简单地交流之后,又从地上找了一叠文稿给他和齐铮去一边琢磨,便端过秋娘拌好的那一大碗凉皮,拿起银头箸,夹起一根,慢条斯理送进嘴里,酸咸又爽口的味道,叫他略扬起眉。

"这什么?""

秋娘重新在他对面坐下,解释道:"这是我和娘用米粉蒸成的皮子,叫凉皮,拌了笋丝和青瓜,偶尔吃些,可以健脾。"

两人在外那一年,互相都了解了对方的生活习惯,秋娘知李淳春天多乏,尤其是晨冷午热的那几天,完全没有吃饭的胃口,昨日天气忽热,她便和杜氏商量着,蒸了些凉皮出来特意带来给他,免得他又不吃饭。

"味道不错。"李淳低头,也不顾边上有下属和外人在,在秋娘的注视下,倒认真地一口口吃起这简单完全不合他身份的食物,就像是他们在外那一年一样,只要是她做的,他都会安静地吃完。

杜牧听着齐铮比划,余光游在书案两边对坐的那对男女身上,恍然忆起两年前上元节的那个夜晚,在那间小茶馆里,他们牵着手从他眼前离开,也是这样,明明离得那么近,他们之间,却好似永远都插不进第三个人。

就在白丹婷同李淳就民词小调一事争辩后的第二天,大书楼里正在忙碌的学者们,被秘书郎萧德言前来通知了一件事,那就是要他们将各地的民词小调,和神话异志,挑选后,编入各地志文当中。

接到这个消息,一半年轻的学者,当即便停了手上的工作,去与在大厅一角看书的白丹婷说话。

"三小姐,我就知道,殿下一定会改主意的。"

"是啊,多亏三小姐的劝说,不然我们辛苦采来的东西,就要浪费了。"

只要是在平藩馆里待上一年半载的学者,都清楚广陵王的脾气,那是一位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主儿,已经决定的事,根本就别想要他改主意,因此,能说服广陵王的人,不论男女,或者年轻与否,自然是叫人佩服的。

萧德言站在门口,笑着对身边的人道:

"齐大人,我们昨日真该来听听,咱们那牛脾气的殿下是怎么被劝服的。"

齐铮摸摸鼻子,看白丹婷神色自若地应对着一群人的赞誉,语焉不详道:

"就怕你看到的,不是你想看到的。"

说这话时,他不由回忆起昨日,在满是回音的顶楼上,听到那位小姐的言谈,他心情的激动难忍--难道你不希望,等到千百年后,当后人们再次翻读起它,看到的,将会是整个大唐?

他是不知道美人三小姐同广陵王辩了些什么,但只要是一个心中有志的男人,又怎能会不因那一位小姐的话升起豪情来,更何况是那个暗藏着勃勃野心的男人!

这边,白丹婷客气地回应着围上前说话的众人,余光膘见二楼梯口站着的人影,转过脸,矜笑着点了下头,便又微微仰起了精致的下巴。

秋娘收到白丹婷的笑容,指尖又在扶手上轻划了几下,同样回以一笑,转身走上楼去。

女人之间的过招,往往不经意间开始,又在不经意间结束,谁胜谁负有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清楚自己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一些人,还是为了一个人。

同一时间,就在东都会的街头巷尾,许多玩闹的孩童,前后追逐着,嬉笑着,拍着巴掌,唱起了朗朗上口的儿歌:"一等牡丹,三等菊,却将王妃萎草比,惹怒杜姓女,拆破鬼把戏,名是真,评是虚,为利毁人誉,厚颜无人及,好个白媳!"

而另一头,清晨便从长安城出发的几辆马车,驶到了龙泉小镇的璞真园门口,正要和千面鬼婆周夫人出门去京里觅金匠的杜氏,被拦了个正着。

"请问,府上可是杜家二小姐宅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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