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门是半掩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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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伴王之玉也。

一场被一根莠草搅乱的及笄礼,就在一纸圣谕和三位贵客的到来下,柳暗花明,漂亮地落下帷幕,当中波折,几人话语,字字珠玑,日后不胫而走,让那花草评人的把戏,彻底成了一个无疾而终的笑话,同时也让三夫人添笄便成了一桩美谈。

周国夫人位份之高,不必多提,且说另外两位:

一是那位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吉祥话的孔夫人,这位终身未嫁的夫人,追溯起来,出身可就特别了,她是正儿八径的孔子第三十二代子孙,孔嗣悊的姊妹,正统的儒家传人,孔子后人,天宝末年时候,便以其礼度闻名洛阳城,论辈分,十八学士中的孔颖达,还要唤她一声姑母。

至于莫夫人,同样身为书法名家,这位早年出嫁的莫夫人的名头,可是没有她胞弟柳宗元来的响亮,柳宗元柳世基两兄弟少年时,曾同王羲之的七世孙智永禅师学习书法,当初还是柳家小姐的莫夫人,亦随师,深得二王真传,德宗皇帝在位时候,宫中的妃嫔公主无不以能得她一幅赐字为荣,后来亦闭居寡出,再想求她的字,甚至比其兄更难。

这三位夫人同时出现在一人的及笄礼上,着实叫人惊讶了一把,事后,对于杜家如何请了这三人观礼,说法不一,却没离了对秋娘本人的肯定,毕竟当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杜家二小姐的品行礼数如何,很快便传了出去。

暂不提后,只说这及笄礼毕,秋娘照规矩由郭小凤陪着去小东厢换鞋袜,出关上门便被郭小凤拉住手使劲儿晃起来。

"秋娘、秋娘,你要当王妃啦,不是侧妃,哈哈哈!"

会为了你的高兴而高兴的人,便是真心对你的人--秋娘欣喜地点着头,由她拉着在屋手里转圈圈,小满也在一旁捏着手,兴奋地红了脸,不住地对陈曲道:

"你听见了吗?咱们小姐要做王妃了,我的娘哎,真不敢想,咱们小姐有一日会当王妃,不、不对,小姐人这么好,怎么就不能当王妃了,就是得当王妃才行......"

闹腾了好一阵子,郭小凤才松开头晕眼花的秋娘,一手叉腰得意道,"白娴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瞧她今天颜面扫地,来日还能张狂地起来,秋娘,你骂的好,她这坏心眼的,嘴巴又臭,还敢胡编乱造地羞辱你们,要不是我娘拦着,我非上去抽她嘴巴不可,嘿嘿,岚姨真厉害......"

秋娘听她说话,才迟迟想起另一桩来,杜氏被白娴惹恼时候,是脱口而出了她的名字,虽然声音不高,边上又没什么外人,可白娴应该听清楚了,就不知这么一闹,她会不会还记得。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理寺一案一锤定音,郑家又有了一个"杜氏",哪能再有第二个。

换好了鞋袜,秋娘再出来,欲寻那三位夫人,人已是向杜氏告辞离去,没有给她机会弄清楚,她们因谁而来,为何而来,她只能按下这个疑惑,等来日再解。

李淳站在祠堂前,杜荣远杜荣和正在他跟前说话,见秋娘出来,一个眼神过去,便叫她明白意思,心情好似这二月春光的她,挽着杜氏的手臂,凑近道:

"娘,我同殿下出门一趟,行吗?"

杜氏这会儿自当是欢喜的紧,因为那一张圣谕,女儿的名分有了着落,连带她再看李淳也顺眼起来,拍拍秋娘的手,道,"去吧,"顿了顿,又叮咛,"莫回来晚了,明早咱们还要回镇上去。"

答应要"借"给杜家三万两,杜氏惦记这这事,秋娘清楚,点点头,见她眉眼上前是笑,一踮脚挨到她耳边,娇声道:

"娘,秋娘可是找了个好人家?"

杜氏一愣,想起几年前娘俩私下谈话,便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戳,笑瞪她一眼,"什么不还都是你说的算,快去吧,早去早回。"

马车上,秋娘规规矩矩地坐着,两手放在膝盖上,白皙的面上盈着红光,一对水溜溜的眼睛盯着对面正在喝茶的李淳瞧,腮帮子微微鼓着,蘸了淡淡胭脂的粉唇抿紧了笑容,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松劲儿,便会咧到耳朵后面去。

李淳将茶杯从唇边移开,看了一眼她这憋笑小模样,心里的愉悦又多了一分,很早以前,他便发现,让她开心让她笑,他的心情就会无端地好转。

"高兴么。"

"嗯。"秋娘点点头,没开口,发出了一个鼻音。

"手。"

"嗯?"她疑惑地伸出一只手,便见他隔着茶案同样伸出一只手来,在她手上拂过,她掌心便多出一样物事。

这是一枚青色的玉印,小指长短,幼圆的柱形的印身,晶莹剔透,没什么雕刻,可捏在手心里,温温软软的,还带着他的体温,翻过来看了,印面上,一圈不大明显的凹凸纹路,团起了一个"珏"宇,带着他独有的笔触。

李淳见她看了印,便突然握紧细白的五指,一语不发地侧过头去,轻扬了下眉头,低声道:"不喜欢?"

这并不是一块新玉,是由他第一枚私印重新打磨成的,那印他使了近十年,前不久才亲手刻成这枚,因为是旧印来的,所以只能制成这么小一枚。

"......很......"她晃晃头,发出不大清楚的声音,叫他蹙了眉,道:

"若不喜欢,再换一枚便是。"

"很喜欢啦。"

她总算不再忍,笑着出声,扭过头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儿是因为开心,雾蒙蒙的眼睛,是因为感动,粉艳艳的唇瓣儿,是因为忍笑咬的。

视线落在她下唇上那一小排细细的牙齿印子,李淳心思浮动,搁在茶案上的左手轻抬了一下,便又落下,拿起茶杯,缓缓握紧,又盯了她一眼,才移开目光,将茶杯送到唇边,饮了半杯凉茶,心里窜起的火苗,却怎么也浇不灭。

秋娘跟着李淳回了广陵王府,下了马车,一前一后朝里走,进了梳流阁的院子,她才抬手扯扯后来一路上前没再搭理她的李淳,轻声问道:

"那印我真的很喜欢啊,就是太高兴了,才不知道怎么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边上一声闷笑,叫秋娘扭过头,发现那个太监还跟着他们,先是皱了下眉头,而后抬起手,声音不大确定:

"李管事?"

"嘿嘿,是属下。"阿桑哥摸摸脸,冲她咧出一口白牙,这阳光一闪,就叫秋娘想起,之前逮着白娴的用词不敬喊"大胆"的宫人,可不就是他么。

"小姐,您午饭还没吃,属下去叫膳郑准备些清淡的。"说着话,阿桑哥便先小跑着一旁去了,秋娘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他对自己,是多了些亲切。

就说这两句话的功夫,李淳已先进了楼里,秋娘跟进前厅里,裴彤和裴卉照旧在前厅忙活些碎事,见她回来,赶紧行礼,两人还不知秋娘已被指做李淳的正妃,不然,指不定会喜成什么样子。

秋娘又郁闷地叫了李淳一声,他这才回过头,先是对俩侍女道,"去准备药,等下让阿桑哥过来。"再瞥一眼秋娘,道:

"我乏了,去歇一下,你先用膳。"

"哦。"秋娘有些悻悻地点点头,还来不及再说什么,他已转身回了房间,她揉操耳垂,想着是哪出了问题。

李淳的伤药,都是现成的,秋娘那天准备的多,内服的煎上,外敷的同生猪油一配便好,裴彤裴卉上楼去准备,一盏茶后,裴卉便端着放了药碗和纱布等物的托盘下来,可阿桑哥去膳郑,还没过来。

"来,给我吧。"秋娘犹豫了一下,便干脆地从椅子上坐起来,伸手去接过裴卉手里的托盘,朝李淳的卧房走去。

他房门是半掩着的,秋娘敲了两下,听里面低低的应声,才抬脚走进去,李淳的卧房很大,除了大片素蓝的帷幔外,没多少摆设,同两年前并无两样,屋里的熏香气味总是在,和他身上的是一个味道,略浓一些。

六扇山水叠屏后,李淳正靠在软塌上翻书,听见屋里的脚步声,便知不是阿桑哥,他抬头看着屏风处,见她端了托盘绕进来,便指了下身边的银足案,道:

"放着吧。"

见他继续低头看书,秋娘走过去将托盘放下,并未离开,而是将双手按在他膝头,在他面前蹲下身子,仰起脑袋,迎上他的俊脸,柔声道:

"你到底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我帮你把把脉,好吗?"

他目光一移,看见她眼里难以掩饰的关切,沉默了片刻后,目光连闪,轻叹了一声,将书卷放在一旁,手掌扣在她腕上,略一使力,便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搂进怀中。

秋娘被他突然抱住,只是僵硬了一下,便顺从地将头靠在他温暖的肩窝上,手腕被松开后,又顺势从他腰侧滑过,在他宽阔的背后环住,慢慢收拢,使劲儿吸了口气,让心肺里满是他的味道,感觉扶在她背后的手掌用力按了一下,就听他声音低浑的嗓音,夹杂着热烫的鼻息在她耳边响起:

"我想要你,实难忍得,怎么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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