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两道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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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小东西,还不知道,这次叫你去了半条命的罪魁祸首,便是你一心为着的人。"

见她不做声,仆固一笛又继续道:"你是没听明白吗,在雾林中,我能将你带走,那是李淳默许的,他想要借我之口,告诉你一些事,因为我说给你听,要比他说给你听,效果好得多,你瞧,他不顾你安危,把你送到我手边,可结果你不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么。还记得吗,我警告过你,他是个目的性太强的人,因为你有用,所以他留你在身边。"

见她仍是出奇的沉默,仆固一笛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用力捏了一下,轻轻抬起,凑近她唇边,放轻声音,道:

"怎么样,是不是心里难受的要命,很想哭,很委屈,恨不得现在他就在面前,问一问,到底把你当成什么东西。"

"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他听着她有些沙哑的嗓音,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期待从里面看见惊愕、诧异、甚至是慌乱和怀疑,可结果叫他失望,她水润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一种他所期的神情,反倒是她眼角露出的一丝熟悉的笑意,叫他微微怔忡了一下。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就在他失神的一瞬间,敏锐地意识察觉到了危险,身形一动,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快速松开,险险地架住了她右手刺来的小刀,不等他暗呼侥幸,便被下身袭来的阴风,惊得朝后退去,堪堪躲避她猛然屈起的膝盖撞击,逃过了断子绝孙的一劫,但抓在她左手腕上的手掌没来得及松开,这么一扯一带,整个人向后倒去,连带她也被他从竹椅上拉了起来。

"嘭乓!"一声,两人双双倒在草地上。

"放手。"秋娘被撞到肋骨上的伤处,疼的吸着冷气,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可两只手腕都被他抓住,却是趴在他胸前,不能动弹。

"你先把刀子松开。"仆固一笛对她右手上的小刀可是防备的很。

"你先放手。"

"你先松开。"

"放手。"

"不放。"

"再不放我就咬你了,你手臂上的伤是好的差不多,所以忘了疼呜?"

秋娘冷声威胁道,忽觉到他胸前一阵微震,下一刻,便听他清亮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有趣、有趣,小不点儿,你真是好玩儿。"

两人这番动静,在木屋换衣裳的萧旋停已察觉到,胡乱套上衣裳赶过来,一眼见着草地上躺倒在一起的两人,先是诧异,认出那垫在秋娘身下的男人后,便皱眉喝道:

"仆固一笛!"

闻声,仆固一笛止住了笑声,和秋娘一起扭头,见是萧旋停,同声道:

"停停姐,帮帮我,他抓着我不放。"

"小蜻蜓啊,你怎么衣裳都不穿好就出门呢。"

萧旋停不因仆固一笛的调侃有异,三步并作两步走上了前,仆固一笛在她掌刀靠近时,识时务地松开了秋娘的手,让她把秋娘扶了起来。

比起仆固一笙,虽然仆固一笛也不受萧旋停和秋娘的待见,但好歹在关键时刻,是他和李淳合力出掌,毙了柳关,非敌非友的双方,并无什么苦大仇深。

"小不点儿,"仆固一笛依旧躺在地上,抬起一只手,对秋娘道:"小不点儿,拉我起来。"

秋娘皱眉瞥了他一眼,示意萧旋停拿上跌落在竹椅边的蛇皮等物,由她扶着,转身绕回了前屋。

两人脚步声走远,仆固一笛高高举起无人理会的手掌,摊开了手指,看了看树林上空的艳阳,低笑着喃喃道:

"这次的游戏,可真是有趣的多。"

......

清晨,屋外一阵骚动声,将秋娘从睡梦中吵醒,闭上眼睛再睡不着,便磨磨蹭蹭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骨伤让她不能大幅度地动作,前天下午被仆固一笛拉着摔了一下,肋骨差点又裂开,正慢条斯理地套着衣裳,便听门外响起一道爽朗的人声:

"秋娘、秋娘,沈大哥回来啦,你醒了没有,我带了--"

剩下的声音被人打断,秋娘辨出那温和的女音是萧旋停的:

"公子,一路跋涉,身上都有了怪味,你先去梳洗可好。"

"有吗?唔,好像是有些,那好,我去河边洗个澡,你叫秋娘起来。"

"好。"

过了片刻,屋前又没了声音,秋娘笑着摇摇头,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紧闭的门扉,也不急着起了,伸手捞过床侧缝了一半的皮子,找到针头,缝起另一边腰线,蟒皮不好扎透,她每一针都要废不少力气,缝了一会儿,便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咚咚"

听见这敲门声,隐约猜到来人是谁,秋娘心头一跳,将皮子放在一旁,道:

"来了,等等。"

"不急。"

听见这声音,秋娘方才发现,这些日子,她是有多想这人。她拿过床边的木杖,撑着身子下了床,这木杖是萧旋停几天前给她削的,好让她能够下地走动,活动筋骨。

"嗒、嗒、嗒"木杖点在地上的声音不紧不慢,将到门边时候,才停下,秋娘手放在门闩上时,收了回来,摸了下近来圆润许多的小脸,将挂在耳后的长发弄到前头,试着遮挡住左颊上两道粉红色的疤痕,可手指拨动了几下,便顿住,自嘲地一笑之后,最终还是又把头发挂在了耳后,露出整张脸来,伸手抬起门闩,将竹门拉开。

屋门正被太阳晒,有些刺眼,秋娘侧头眯了下眼睛,再抬头,那刺目的阳光已被挡住,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人影。

李淳站在门外,穿着一件月色的长袍,在颈后束起的发丝,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他上下扫了一遍秋娘,惯常冷着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手里端着一只木托盘,上头放着热粥和几样小菜,半点也不像是别了十日刚回来的样子。

"你回来了啊。"秋娘抑制住心底的雀跃,面上淡淡的,侧过身,让他进屋。

"嗯。"李淳错身大步走进了屋里,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凳上,秋娘将门半掩上,刚转身,手臂便被托起,她下意识地缩了下手臂,一下没能脱开,便没再拒绝,由着他搀扶走到床边坐下。

十天前,他离开前,喂她吃了一顿早点,十天后,他回来时,又端了早点上门,这次秋娘不需要人喂,自己端着碗,将那熬得香香的清粥喝了一半,又配着吃了一些小菜。

看来方才外头的骚动是有原因了,他们这趟出山,肯定是买了粮油回来,朴桑族村民见到一袋子盐都将他们奉为上宾,更别说是粮油了。

被人盯着吃饭,味道再好也不可能吃多,秋娘放下碗箸,又喝两口清水,舔舔嘴唇,对他道:"你一路也累了,回房去休息吧。"

李淳又看了她一眼,目中带些与住不同的神色,道:"不吃了?"

秋娘点点头,就见他朝门边走去,她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方才允许脸上泄露了思念,短短十日,对心有所系的人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她对他的依恋,已不是一朝一夕,虽有心多冷他几日,可又何尝不是在罚自己。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秋娘看着他上门落闩,眨了眨眼睛,干巴巴冲着转身朝她走来的李淳,道:"你、你不去休息吗?"

话音方落,他已走到跟前,在她措不及防时,弯下腰,一手从她后背环过,一手探入她膝窝,将身体轻盈的她从床上腾空抱了起来,他动作虽利索,可手脚却很轻,并未碰到她半点伤处。

李淳将人抱在怀里,按在她后背的大手稍一用力,就将她上半身压了下来,面对着面,碧眼深深地望进她的水眸中,轻吸了一口只属于她的馥郁,嗓音低哑道:"还在生气吗?"

秋娘两手搭在他宽阔的肩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里酸酸的,是想同他重归于好,可心底却有一丝隐忧,怎么也消散不去。

因她的默不作声,李淳眉心拧起两道褶子,连日来积压的烦躁浮现在脸上,清晰可辨,目中神色变幻,搂着她的手臂突然收紧,秋娘看着他脸上外露的神色收敛一空,正觉得他这冷淡的模样有些眼熟,便听他同方才全然不同的语气,淡淡地在耳边响起:"你若有哪里不快就说与我听,莫要再这般闹别扭,我不喜如此。"

秋娘愣了愣,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好么,这人是又回到出事前的大爷脸了,难怪她会觉得眼熟!

"你、你--"本来还发酸的心,一下子就变成了火气,不过是十天,他就不耐烦了,不高兴了,不喜欢了,还说她是在闹别扭!

"你别抱着我,让我下来。"秋娘表面的平静再挂不住,恼火地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她就是在闹别扭了,怎么着!

"不,"李淳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快的让人抓不住,声音依旧是淡而无味,"我说过,我喜同你亲近,十日未见,我甚念想,你不想我吗?"

听见这直白的思念,秋娘脸上发热,嘴上却硬邦邦地一字一句回道:"不,我一点都不想你。"

"是么,"李淳也不同她争辩,在她又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时候,撑在她膝窝的手臂放低,一抬头,便是她气的轻颤的唇瓣,正要凑近,却被一只小手飞来堵住了嘴。

秋娘瞪着这还想占便宜的男人,刚要开口,手心便觉一阵痒,湿漉漉的感觉让她僵硬了一下,而后飞快抽离了捂在他嘴上的手,面红耳赤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缩回那小半截舌头,低声且肯定地对她道:"你是想我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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