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翩翩公子杜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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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正缓缓驶向长安城南的启夏门,车厢里坐着的正是赶赴芙蓉园参加宴会的杜家三兄妹。

杜智正在给两人讲着入宴的注意事项,杜俊大咧咧地时不时插上两句话,秋娘则乖乖地坐在杜智身旁,任他说一句,自己便应一句。

对于杜智,秋娘现今在敬重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怜惜,只要一想到杜氏讲述的那段往事,她就很难抑制住心中淡淡的酸涩。

杜智这时还不知道杜氏已经把当年之事全数告诉了秋娘,见她眨巴着一双大眼望着自己,纳闷地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

因公主的生辰宴要举行到深夜才会结束,她同杜氏在几日前已经商量好,宴毕她先在长安城暂居一夜,等第二日再同杜智和杜俊一起回家,介时再开诚布公地同两兄弟就那位爹爹一事好好谈谈。

兄妹三人在曲池坊北下车,步行上了雁影桥,一路走来杜智见到了几张熟人面孔,都只是简单点头招呼。走过长长的雁影桥,在桥头宫人的引路下他们一路经过几处华苑香阁才到了公主宴请的地点――芳林苑。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秋娘一进到苑中,大周环境陡然变化,眼前一条大甬道两旁,数以百计的五彩莲灯远远挂去,耳中隐隐府乐歌声,再往前行,鼻尖渐有撩人薰香,又闻乐声中掺杂的男女哗笑声。

直到踏上一地红毯,走上几十级台阶,耳中乐声笑谈声逐渐清晰,眼前浮现的一幕端的是无比奢华。

两侧大排宴席上摆的是各式鱼肉蔬果,席间每隔三座便有一根半人高的细体彩绘立柱,上置拳大的一颗夜明珠,露天宴席上空尽是纵横交错的上等红缭纱,席西设有一乐台,叮呤仙乐如泉水般流泄而出。

席中已近满座,宾客或与邻座交头接耳,或起身到他席敬酒欢言,手捧各式佳肴的粉妆宫娥垂头来回在席间进退。

秋娘一眼便看到了正北处主席位上托腮而坐的少女,一身洋红搭金的华丽宫装将她衬托地娇艳无比,她身侧各坐了一名华衣少女,一个正端坐轻摇玉杯,一个则凑在宫装少女耳边说些什么。

万寿这场宴会请的大多是现今太学馆的学生,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也有几位师者在座,却都远远隔开了。

将携来的礼物交给迎上来的小太监,又被他照着杜智的帖子上寻到三人的座位,却没想竟是在主席位左侧第二席,离那万寿也只有十步之遥,杜智和秋娘皆是有些讶异,就连杜俊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正懒懒回应着柴天薇的万寿余光瞄见正要入席的杜家兄弟,立马扬声喊道:"智哥哥!"

一时间满座宾客全都朝着刚入宴的兄妹三人望了去。

毕竟是堂堂公主的生辰宴会,身为屁民的他们也不好过于朴素,两兄弟皆着了上等丝绸面料制成的同款不同色的深衣,衣襟袖口处的镶纹均为杜氏亲绣,虽比不上描金抛银的华服,却在两兄弟一俊一秀的外形映衬下,生生拔高了一筹。

女客中有不少识得两兄弟的,今夜见了他们不同以往的着装,不少都颊飞红云,有些胆子大的,更是同邻座的小姐妹指点着他俩笑谈起来。

秋娘则比在座衣着华丽的女客们要显得要素净许些,头发清雅地盘了蝶髻,仅选了那套蝶蓝首饰的一支珠钗别在髻上,宝蓝色的蝴蝶刚好露出耳侧,衬映着她白润的小耳朵上那只银色点珠蝶形耳坠轻盈欲飞。

一袭鹅黄素褶长裙,上配窄袖葱绿短襦,臂弯处松松搭着一条蓝彩轻纱披帛,更衬她身形娇纤。

听到万寿的喊声,秋娘转身看去,恰迎一阵微风袭来,长长的蓝纱披帛轻轻被托起,耳垂上的蝶翅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身侧彩柱上那颗夜明珠的柔光映在她俏丽的小脸上,一瞬间,她的身姿仿若一只蝶影划过了在座许多人的心间。

这一幕落在万寿眼里,就不那么是滋味了,她从没见过秋娘,虽总听杜俊在她面前夸夸其谈,对秋娘的印象也不过停留在面貌清秀又识得几个大字的小户农女上。

之前邀请杜家兄弟时顺带上了他们的妹妹,也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罢了,这她几日疯玩起来早就把这事情忘在了脑后,现下看见两兄弟身边这娇俏少女,才想到有这么一回事。

看着眉眼仍显稚嫩可难掩娇态的秋娘,想着杜俊言犹在耳的夸赞,少女万寿的心中奇异地升起了一股不满来,尤其是秋娘回头看着她的那双晶亮大眼中,竟然半点也不带敬意,只是那么淡淡的,微微的一笑,就仿佛此刻望着的不是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反倒像是个寻常的陌生人一样。

心里不舒服,万寿面色自然也难看起来,杜俊杜智听见她的叫声顿了片刻便走了过来,停立在万寿席前对她躬身轻拜,各说了两句祝词。

冷着一张小脸的万寿抬眼瞥了他们一下,余光却瞄向掩在两人身后垂头而立的秋娘,见她连句祝词都不上来讲,更在心里落实了她的不敬之罪。

若是秋娘知道万寿此刻心中所想一定会大呼冤枉,来这里之前杜智为了以防万一,特地交待了她不用出声,一切任由哥俩应酬,因此她才站在他们身后一语不发,却不想就这么简单地被万寿看不顺眼了。

杜智抬头看见万寿面上的阴色,又见她视线望着的方向,心中咯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万寿已经冷笑着开了口:

"躲在你们后面的就是那个什么秋娘了吧,平日总听杜俊吹嘘,怎地今个儿来了,反倒藏头露尾起来,是她见不得人,还是不想见本宫?"

听到万寿自称"本宫",就连迟钝的杜俊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坏心情,下意识地往杜智身边站了站,倒把秋娘遮地更严实了。

没曾想这一举动却一下子就把万寿惹怒了,她重重地将手中盛酒的杯盏摔了出去,恰落在杜俊的脚边,酒水瞬间溅湿了杜俊的衣摆。

刚才还觥筹交错的宴席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席西的乐师停止了敲打,端盘送碟的宫女太监也都跪了一地。万寿的脾气在座的不少人都领教过,就算没有亲眼见过的也都听人说过,当下各式目光投在了站在主席位前三兄妹身上,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亦有看好戏的。

秋娘低头看着从杜俊脚边滚落到自己跟前的玉杯,第一个反映是这杯子还真结实,第二个反映便是莫名其妙。她自然是不清楚万寿的心理,虽听两个哥哥说过这人刁蛮任性又易怒易暴,可只凭着杜俊多次同她斗嘴却安然无恙,秋娘下意识地并没有将她想地多坏,现下再看,却是心头一紧。

万寿有些尖锐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响起:"既然不愿见人,那要脸何用,来人――"

就在万寿一句"要脸何用"讲出口后,杜家三兄妹均是面色一紧,心道不妙。却不想没等万寿把话说完,在这席间却响起了另一道人声,生生打断了她尚未脱口的命令。

"还当就我来的迟,原来已经有三个来迟了被罚站的。"

众人皆朝着出声之人看去,心道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应生生地插了万寿的话,三兄妹也都闻声回头望去。

就见一人单手撩摆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缓缓步入席间,一袭白底鎏银绸衫,腰扣紫玉云纹银带,发挽灵芝竹节玉簪,面若冠玉,身形修纤,体态潇洒,品质翩翩。

秋娘静静地看着这人在一片莲灯照耀下含笑走近,眼中闪过一丝迷离。

正在盛怒中的万寿被人抢了词,一时卡在那里,小脸憋地通红,待要发飙,却在看见来人后瞬间蔫了下去。

若说她堂堂万寿公主在这世上还有不能惹的的人,除了当今皇上,便只有两个,一个是她大哥,另外一个就是眼前正缓缓朝她走来的翩翩公子,大哥她是不敢惹,这个则是她不想惹。

翩翩公子,翩若惊鸿,似笑非笑,风流雅士,杜牧是也。

"表哥。"

万寿干笑着唤了一声来人,一直坐在她身旁的柴天薇则干脆站起身子两步小跑过去拉住来人一只衣袖就要将她往万寿那席上带。

"牧哥哥,同我们坐一起吧。"

杜牧不着边际地扯回了自己被柴天薇拉在手中的衣袖,对她微微一笑,而后转身冲着杜智点头道,"杜兄。"

此时杜智清俊的脸上已没了刚才的紧绷,抬手一揖,"杜兄。"

杜智是经过杜亚的举荐才进了国子学念书,期间虽不常来往,可也认得这位同在太学馆读书的杜家大公子,两人虽不同班,但因每次岁考都是名列前茅,自然没少听说过对方的事迹。

秋娘在听到那声"牧哥哥"后,才认出了对面这人,一些记忆片段瞬间涌上心头:三年前在宿馆门前掩唇轻咳的苍白少年,轻松地打发走了那几个纨绔子弟,而后是浅浅一笑摆手离去的背影。

时隔三年,这却不是她第一次见这人,前不久她在学宿馆后门看见的那个白衣公子亦是他,难怪当时她觉得眼熟,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表哥,过来坐!"万寿接到柴天薇频繁送去的眼神,撇撇嘴提声喊过了正在同杜智讲话的杜牧。

听到她的喊声,杜牧对杜智无奈一笑后便转身去了她那席,刚刚坐下便又听万寿冲着杜智笑道,"智哥哥也快入席吧,今天有不少好玩的呢。"

杜家三兄妹身体皆是一僵,秋娘嘴角微抽,心道这万寿公主果然有病,整个的间歇性抽风,刚才还对他们横眉冷对的,这会儿又甜甜地喊上"智哥哥"了。

随着杜家三兄妹的入席,乐声和笑谈声渐渐响起,两名宫娥快速地清理了地面上刚才万寿扔酒杯造成的污渍,宴会又重新恢复了刚才的热闹,若不是杜俊衣摆上的潮湿,秋娘会认为刚才的冲突根本不曾发生过。

虽仍有各色目光投向三兄妹所在的席位,但此时他们却没心思去理会这个。

杜俊的脸色很不好看,秋娘轻声问了他几句却换来他一个苦笑,"都怪我,要不是我总在她面前讲你的事,她也不会......"

秋娘听着他的自责,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虽然她从穿越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这却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个朝代最上层的人群,原以为只要老实点就会平安无事,谁知乖乖地一句话不说也能被人挑出毛病来,她是不清楚万寿公主为什么看自己不顺眼,但刚才对方的怒火却着实让她"天真"的大脑清醒不少。

这里不是天高皇帝远的靠山村,亦不是平静安宁的龙泉镇,这里是长安城,是离天子最近的地方,是达官贵人遍地可见的地方,阶级性质在这里犹为突显,就在刚刚,若是没有杜牧突如其来地打断,那万寿一怒之下会将她怎样?

微微打了一个寒噤,视线悄悄投向正北那席,满身金翠的万寿肆意的笑容,半点没有刚才的狠厉,却让她打心眼里发冷。

"秋娘,秋娘?"杜智的轻唤让她回过神来,冲着她强扯出一丝笑容,落在对方眼里却有着说不出的虚弱。

杜智眼光一闪,轻轻握住秋娘放在桌上的那只有些冰凉的小手,放低声音道,"秋娘别害怕,大哥不会让你有事的,总有一日......大哥绝不让你再受这样的委屈。"

秋娘鼻子一酸,低头闪过眼中的水光,抬头再次冲杜智一笑便扯开了话题,"大哥,刚才那人是谁啊?"

杜智掩去微冷的目光,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那是杜大人的二儿子,也是太学馆的学生,大哥同他有过几面之缘,这人......杜牧不熟悉,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首诗歌熟悉吧,它就是杜牧所写。

"

听完杜智的讲述,秋娘再次被这个混乱的朝代给震着了,历史上万寿公主的亲妈是个谜,可是到了这里人家再不是母不详了。杜亚的亲妹妹――蓉妃,便是生了万寿的正主,只是这个妃子比较倒霉,在生下万寿的当天就挂掉了,大概也因为这点,当今皇上才对万寿宠爱有加,态度纵容。

杜牧,牧,牧,反文傍牛,牛放南山,潇洒倜傥,这个名字实在取得贴切,只是她初次见这少年时候,对方明明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怎么现在看着除了瘦一些,倒不像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两兄妹低声交谈的功夫,杜俊则在一旁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闷酒,直到他身形都略微有些不稳,杜智才发现不对劲,越过秋娘伸手夺下他手中的酒杯,又将酒壶拿到自己这边,轻轻一晃――空的。

"杜俊。"杜智的神色不大好看,来时他已经再三交待过,他们三人今夜如非必要,皆不许饮酒,可酒量本就不好的杜俊却生生喝了一壶,这会儿脸色都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来,显然是一副喝多的模样。

秋娘从没见过杜俊饮酒,当下难免担忧地轻轻推了推他,"二哥,你没喝醉吧?"千万不要,喝醉酒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坏毛病跑出来,她可不想刚刚被抚顺了汗毛的万寿再次炸起来。

"嗯...没,没、没醉...嘿嘿..."

秋娘连忙扯住想要站起来的杜俊,心道:没醉还这样,那醉了还了得。

杜智轻叹一口气,伸手招来一名宫娥又取了壶酒,示意秋娘同他换个位置。

秋娘虽不明白他大哥想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让出了地方,却不想杜智刚在杜俊身旁坐下,就将案上酒杯倒满塞进了杜俊的手里。

"全喝了。"

秋娘眼睁睁地看着杜俊又灌下了满满五杯水酒,这才一把抓住杜智的手臂,"大哥,你干嘛呢?"

杜智扭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他若是半醉,绝对会惹事,若是全醉了――"

"嘭"地一声,杜俊整个人都趴到了矮案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

看着杜智丢过来一个"就是这样"的眼神,秋娘干干笑了一声,只觉得心头的压抑之感顿时消去了大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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